針對B區蓄水池内污染指數超标的情況,緊急理事會議很快召開。
“沒法在繼續工業生産的前提下清理污染?”
理事會長陰沉着臉,重複工程部給出的結論。
總工程師頂着上司的怒火,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說法。
“是的。污染指數升高是因為被污染的雨水通過外循環系統彙入了工業蓄水池,而B區所有的工業供水管道都與這裡相接。”
“如果要清理污染,隻能徹底叫停所有的生産活動,找出系統損壞的部分,排清污水并将所有設備清潔消毒。”
這是最穩妥的處理方法,但這個耗時耗力的方法在現在的情況下不具備任何可執行性。
暴雨未歇,城外還處于迎戰狀态,後方不管是物資供應還是能源生産都絕不能掉鍊子,B區的生産線負責了其中極重要的部分,是無法長時間暫停休整的。
“更麻煩的是,由于現在B區的外循環系統出現問題,排清污水需要的時間會比正常狀态下更長……”
“行了。我特批在兩小時内暫停B區的生産活動,不是為了聽你們告訴我困難有多大的。”
丁焘沉聲打斷工程師冗長的彙報:“怎樣能解決問題、需要什麼支持,我隻想聽有用的部分。”
“目前,效率最高的方法是将B區的污水通過内循環系統轉移至其他區域進行排淨,同時啟用後備水源支持工業生産。”
總工程師說道:
“幸好隻是水體污染,沒有水生污染物入侵的迹象,轉移的水體隻要不洩漏就不會造成污染擴散,但這個方案還存在兩個問題。”
“第一,B區的水源應急儲備不夠覆蓋所有的生産線,因此有部分生産活動必須停止。”
“第二,蓄水池内污水量太大,很難找到合适的污水轉移地,如果分散至多地進行處理,二次污染的風險也會随之增大。”
室内衆僚屬暫時沉默,這兩個問題都是繞不開的,可卻都極其棘手。
為什麼偏偏是B區出了狀況。
沒有人說話,但所有人腦子裡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時,聯絡部一名高級部屬的聲音從角落傳來:“第一個問題或許不難解決。”
衆人的目光齊聚向說話人,那人繼續道:
“B區保持生産是為了支援前線,但城外是路長官指揮,即使大幅減少補給,路長官也完全有能力保證陣線穩固吧。具體暫停哪些較為次要的供給項目,可以聯絡路長官商榷決定。”
路信洲的指揮力毋庸置疑,這番話沒引起任何反對聲,丁焘的臉色卻肉眼可見地瞬間變差。
城内的後勤管理完全屬于理事會的管轄範圍,讓軍事庭長官決定工業生産線的供給,簡直是對理事會權力的直接挑釁。
路信洲可以戰功赫赫威名遠揚,但他的神話隻能限于戰場,丁焘絕不容許路信洲在民政方面也建立威信。
丁焘不認為他對路信洲的忌憚意味着他對權力的貪婪。
想起那雙不似真人的淺藍色眼睛,他厭煩地皺眉,不知道第多少次後悔親手大力推進了那個令路信洲誕生的實驗項目。
無論如何,人類基地的決策者都必須是完完全全的人類,怎麼可能讓從實驗室脫胎的人造人作為人類的最高代表。
讨論聲漸起,有人提出質疑:
“暫停供給不是關鍵,就算聯絡了路長官,也沒法解決轉移污水的根本問題。”
“不用幹擾前線,有一個辦法可以同時解決你說的這兩個問題。”
理事會長重重敲了敲桌子,叫停無意義的争論。
望着神色各異的下屬,丁焘面無表情,語調平平地吐出了兩個字:
“C區。”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B區的負責人,他問道:
“您的意思是,可以暫時将C區蓄水池内的生活用水用于補給B區的生産線?”
“不僅如此。”
連眼角紋路的陰影都不曾稍見加深,丁焘毫不猶豫地做出指示:
“B區蓄水池内的污水可以通過内循環系統排至C區,再通過C區的外循環系統排淨污水,這兩個區域鄰近,管道也直接相通,不會造成更大範圍的影響。”
衆人一時安靜,這個方案确實能夠完美解決工程部剛剛提出的問題,隻一點——原本與此事無關的C區要被卷入這場意外事端。
“可如果使用C區的蓄水池,C區這兩天的居民生活該怎麼辦?”
角落裡飄出微弱的聲音,輕到分辨不出是誰在說話。
不等丁焘開口,就有人替他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C區面對暴雨毫無作用,本就該做出貢獻。隻是停兩天生活用水而已,難道比物資生産和供給前線更重要嗎?”
沒人再反駁,那點微乎其微的反對聲立刻被壓了下去,理事會長整理了下袖口,不容置喙地做了決斷:
“好了。這點犧牲完全可以忽略,沒時間考慮萬全之策了,立刻執行命令。”
接到停水通知的時候,越眠原本已經睡着了。
可他一直開着廣播,所以第一時間聽到了這則在夜深人靜之時毫無預兆的播報。
現在是淩晨四點,在半夢半醒中緩了會兒神,越眠閉着眼,抱着被子坐起來,認真地思索該怎麼應對接下來的這兩天。
他也是需要喝水的,不喝不會死,但是會渴。
思考過後,越眠做的第一個舉動是拿起了那隻放在床頭櫃上的圓形玻璃瓶。
他在瓶塞上系了條鍊子,可以挂在脖子上,睡覺的時候才會摘下來。雖然稍微有點重,但越眠總怕它丢了或者灑了,隻有随身攜帶才放心。
戴好項鍊,越眠閉着眼,把泛着殷紅色光暈的玻璃瓶塞進了衣服的最裡層。
眼不見心不煩,隻要看不見,他就能假裝這個瓶子裡裝着的不是什麼誘人犯罪的東西。
深夜的一片寂靜中,越眠的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聯系他的人居然是文教中心的林榆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