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霍修嗎?
還是那道視線的主人?
或許,他從來沒離開過,假裝出門卻一直安靜站在某處,靜靜地窺伺她。
對方離得太近,近到稍微擡頭就能碰到鼻尖與薄唇,溫熱氣流拂過面龐,擦汗的手改為攬住楚黎,他柔聲問:“黎黎,哪裡不舒服?”
正在消化早餐的胃狠狠抽搐了幾下,胃液往上湧,楚黎忍不住幹嘔。
她捂住嘴,眼眶滲出生理性淚水,不斷深呼吸壓住情緒。
冷靜,冷靜。不要被看出異常。
她忍住将人甩開的沖動,用力攥住手機,即使看不見,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臉色有多慘白難看。她努力讓聲音自然:“胃……不舒服,我去趟衛生間。”
楚黎捂着嘴,撥開霍修的手,步伐踉跄朝衛生間走。中途路過餐廳,不慎撞到椅子,發出刺耳“滋啦”聲。
身後靜悄悄,霍修沒說話,也沒跟上來。
她哆嗦着摸到衛生間的門,擰鎖時手指發顫,靠在冰冷的門闆上,終于尋到一點稀薄的安全感。
*
水流聲嘩嘩,水珠順着膚色蒼白的下颌滴落。
洗完冷水臉,楚黎勉強平靜下來。
無處不在的視線可能是她發病時的臆想,但霍修說謊是事實。
她懷疑霍修被替代了。
就像電影裡面的劇情,有人頂替了她原本的未婚夫,懷着目的接近,極有可能是為了錢。
她和霍修都是家底豐厚的人,有可能是在國外海島旅行的時候被犯罪團夥盯上了。
她看不見,不好對峙。但他們有共同好友——辛桐,無論怎麼扮演,不是同一個人終究會有細微差别。
楚黎需要幫手,一起戳穿這場陰謀。
原本的霍修去哪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楚黎慌忙壓回心底,她有點喘不上氣,喉嚨堵厲害,鼻尖也開始泛酸。
借着水流聲掩飾,她壓低聲音:“小藝,撥‘桐桐大小姐’的電話。”
不一會,手機傳出“嘟嘟”撥打聲。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這個時候打不通,說明辛桐已經上飛機了。楚黎深吸一口氣,把聲音壓得更低,讓手機智能助手幫忙留言。
手機震動了一下,代表留言已發送。
心髒還在狂跳,楚黎從指尖到小臂都在陣陣發麻。後背被汗浸濕,一陣風吹過,睡裙冰冷黏膩貼在皮膚上。
楚黎僵着脖子,一點點擡頭。
一道視線定定注視着她,離得很近,像在盯着沒熄滅的屏幕。
七月末的夏天,楚黎在衛生間裡體會到了什麼叫毛骨悚然。
“啊——!!”
她手忙腳亂向前推,并掐滅屏幕。這一推落了空,手掌撞在瓷磚牆面,連帶着身體都一起摔過去。
“咔哒”衛生間的鎖芯轉動兩圈,門開了。
霍修進來時腳步匆匆,彎腰将楚黎扶起,“怎麼弄成這樣?摔到哪了?”
“黎黎,你的臉色很差。”說着,他擡手替她擦冷汗。
被碰到的瞬間,楚黎像被毒物蟄了,短促驚叫着揮開那隻手。
衛生間安靜下來,隻有她急促的喘息聲。
楚黎背靠牆壁,手腳發軟,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
霍修進來得太快了。
就好像一直備好鑰匙,守在門外。
他在監視她。
楚黎腦海一片空白,面前的空氣變得稀薄,眼前這個人像定時炸彈,她無法預測對方什麼時候會撕下僞裝,更不知道會不會面臨生命危險。
他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鍘刀,随時可能落下。
“嗒、嗒。”
腳步聲突兀響起,朝她走近,掠起一點風。楚黎渾身緊繃,攥着手機打算當闆磚使。
溫熱手指緩慢擦過她的眼尾,将淚光完全擦去,耐心至極。
霍修輕歎:“黎黎,你在害怕我,為什麼?”
“是我哪裡沒做好嗎?你告訴我,我會改正。”
楚黎察覺到,他暫時不想撕破臉。
“抱歉。”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松緊繃的身體,“我最近經常做噩夢……精神不太好。剛剛衛生間有風吹進來,我被吓到了,不是害怕你。”
霍修用紙巾擦去她面上的冷汗,聲音溫和包容:“沒關系,我理解的。胃還難受嗎?”
親密的接觸讓胃又開始隐隐抽搐。
楚黎搖搖頭:“不難受了。我有點累,想回房間休息。”
“好。”霍修微微彎腰,碎發掃過她的面龐。
手臂分别托住她的後背與膝窩,楚黎身體懸空,被穩穩抱起。
冷冽熟悉的氣息無孔不入。
要冷靜。
楚黎反複告誡自己,如往常那樣環住霍修的脖頸,可生理性反應不會因為内心意志改變,她的身軀比平常僵硬很多。
霍修仿佛沒有察覺,手臂收緊了幾分,一步步踏上樓梯,走向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