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平靜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往别墅走。
霍母半蹲下來,輕輕握住楚黎的肩膀,語氣溫柔:“小黎,霍修剛剛在這做什麼呢?”
楚黎對情緒很敏銳。
望着不言不語走開的背影,她朝霍母張開手,掌心裡躺着一枚紅櫻桃。
“他送了我一顆櫻桃。”
還沒走遠的背影停下,轉身與楚黎四目相對,她眨了眨眼,又捏住櫻桃梗,朝他晃了晃,最後眉眼彎彎笑起來。
*
霍禮即将中考,楚悠需要靜養,楚黎和霍修理所應當成為了朋友。
起初去霍家找霍修玩時,十次裡面,有七八次都會落空。霍家父母總是非常熱情接待她,尤其是霍母,對她憐愛有加。
但隻要提起找霍修玩,他們時常會以“生病”“寫作業”“去補課”等等理由推拒。
楚黎從霍母懷裡仰起頭,偶爾會從别墅二樓的窗戶看見一道孤僻身影。
她知道,霍修就在家裡。
她不明白,為什麼叔叔阿姨不喜歡霍修和她一起玩。
小時候的楚黎好奇心重,大人越是不允許,她越想做。她來得很勤快,霍家父母不好每次都找借口推辭。
兩人見縫插針熟稔起來。
櫻桃樹紅了又綠,綠了又紅,他們的個子都在往上蹿。
霍家父母終于不再幹涉他們玩在一塊。
他們一起上下學,假期時湊在一起寫作業,會趁大人不注意,一起爬上櫻桃樹。
但霍修從未帶她參觀過标本室。那個約定好要送出的白鳥标本,最終也沒送給楚黎。
那時候的霍修很符合霍母口中“孤僻話少”的形象,在學校裡也是獨來獨往。
楚黎作為他唯一的朋友,經常她說三句,他應一句。
她曾以為這段友誼會延續很久。
*
楚黎升入初中時,霍修即将初中畢業。
那時她身邊已經有了很多朋友,也常常邀請好友到楚家玩。霍修也會被楚黎邀請加入,他總是最格格不入的一個,在歡聲笑語裡,靜坐在一旁,翻各種冷門孤僻的書籍。
暑假漫長無趣,有人提出去千湖劃船。
楚黎雙手贊同,并拉上了霍修。
海市沿海而建,千湖并不是湖,而是一片淺海域,因海島星羅棋布,得名千湖。
他們租的都是手動船,船身不大隻能容納四人。
朋友們都想和楚黎坐,但楚黎和霍修坐在同一條船上,她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隻有兩人的船劃得慢,很快落後在同伴身後。
楚黎第一次自己劃船,看什麼都新奇,無論是船槳劃過水面的波紋,還是栖息在礁石上的海鳥,又或是前面正在競速的同伴。
霍修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很想和她們坐嗎?”
大片海鳥撲棱棱飛起,吸引了楚黎的視線,她看得入神,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緊接着,小船像是觸礁,猛地一晃船身失去平衡。
楚黎的視線天旋地轉,倉促間看見一隻伸來的手,攥住了她的指尖。
船身搖晃太厲害,她摔的時候墜力太沉,交握的手最終脫開。
楚黎仰面栽入水。
後面的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是千湖的救生員将她救起。
接到消息的楚父楚母和霍家父母急匆匆趕來。
父母将她緊緊摟在懷中,母親口中念念有詞,念叨着“保佑”“無災”之類的話。
最令楚黎印象深刻的是——
一向儒雅溫和的霍父,在趕到後,勃然大怒猛地甩了霍修一耳光。
力度之大,他整個人被掀翻在地,右臉迅速腫起,唇齒滲血。
霍母沒多看一眼,隻萬分誠懇朝楚家父母賠罪,并說:“我們會給小黎一個交代。”
楚黎那時不懂這句話的含義。
回去後,她連續發高燒,斷斷續續大半個月才徹底病好。父母輕輕摸着她的腦袋,告訴她霍家父母帶着兩個兒子出國了。
隔壁别墅人去樓空,霍修給她留下了一件禮物——
白鳥标本。
經過特殊處理,雖然時隔多年,它看起來像是活着。
羽毛雪白,鳥喙鮮紅,眼珠清澈有神。
标本下壓了一張便簽——
“我會回來的,黎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