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條悟這個小暖爐在五條堇很快就暖和起來。
許是氣氛烘托得到位，在這期間五條悟已經和她毫無忌諱地閑聊起來，内容還是少見的以自己為主。
以往她和五條悟待在一起的時間本就不多，每次他過來不是她主動詢問各種關于這個世界文化的内容就是他詢問她的近況，甚少提及自己的事情。
但今天五條悟的情緒好像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樣。
是取暖效應嗎？還是發生了什麼？
“前段時間新來了一個教禮儀的小老頭可讨人厭了，天天夾着眉闆着臉，說話做事都一闆一眼的超級無趣。幸好你不用跟這些人接觸，不然命都會短幾年。”
“前不久我在路上又遇到了禅院直哉那家夥，禅院你知道嗎？就是和五條家一樣的‘禦三家’之一那個禅院。那小子上次被我揍了一頓躺了兩個月後現在看到我都直冒冷汗哈哈哈哈哈，真是慫貨！”
“你知道家裡有個很大的藏寶庫嗎，專門放咒具的，上次家主帶我去逛了一趟我發現裡面有好幾件特級咒具呢，有機會我偷偷拿一個給你防身。”
“對了你不是喜歡草莓嗎，昨天剛好送來了好些很新鮮的草莓，我特意留了些藏起來等下次我來……”
話到一半原本還說得眉飛色舞的五條悟突然頓住，與他貼得極近的五條堇一下子就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
“怎麼了？”
“沒什麼。”他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不樂的：“隻是忘記跟你說了，之後我可能沒辦法十天半個月來一次了。”
“哦~難道是你逃課被逮個正着所以被嚴抓了？”
“哈？？憑我的機智怎麼可能會被抓個正着！”五條悟發出不滿的抗議：“是因為課程增加了導緻時間上有些安排不過來啦，而且最近家裡那群老古闆盯的有點緊，不太方便偷偷過來。”
課程增加？
五條堇想起今晚小春說的五條悟的課程本身就被安排得滿滿的，如今還要增加，這對于一個六歲的小孩來說實在是過于苛刻了。
不過這種辛苦她懂得，實在太懂了，畢竟她也曾是過來人啊。
不同的是她當時是因為肩負着全人類的性命不得不拼了命的努力，而五條悟卻僅僅是為了家族的繼承與希冀就要做到這個地步。
她想，她的這位天之驕子弟弟這些年應該過得相當不容易吧。
“你又不是什麼拯救世界的勇者非得這麼努力不可，該放松時就好好放松。”
她忍不住寬慰道，但剛說完她就反應過來在這方面她似乎根本不用擔心，因為五條悟确實有好好放松，甚至對自己的逃課技術相當自豪。
“那不行。”出乎意料的，五條悟不假思索的拒絕了：“有些事是必須盡快掌握實力後才能做到的。”
“例如？”
“例如和你光明正大見面啊。”
五條堇怔了怔，沒想到竟然和她有關系。
五條悟繼續道：“雖然我擁有着六眼和無下限但實際要完全掌控它們并沒有那麼容易，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沒有厲害到讓那群老家夥完全聽我的話拿我沒辦法。”
曾經他以為他的父母之所以不再與他見面是因為拿了長老們承諾的好處把他丢棄了，長老們也确實這麼跟他解釋的，直到後來他發現了五條堇的存在。
五條堇的病是個富貴病每天都離不開藥物，以五條隼夫婦在五條家的地位和收入根本負擔不起這麼大筆支出，長老們便以此作為條件讓他們不能再幹涉五條悟的一切。
如今五條堇治療的費用80%都由家族承擔，相當于五條堇的命其實掌握在家族手中，如果他偷偷來北苑的事被長老們發現的話他們一定會認為是五條隼破壞了約定停掉五條堇的治療費用，到時候……
每每想到這事五條悟都感覺到一股無力感，他看似在五條家幾乎能為所欲為，但實際一切都還是被束縛在那群人掌心中。
所以他才産生了想盡早掌握六眼與無下限的使用，努力變得更強，盡快站在五條家的頂端，這樣子就再也沒人能阻止他和親人的見面，也不用擔心五條堇的治療費用。
五條悟的話沒有解釋完整但五條堇還是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藏在那句話背後的想法與決心，這讓她有些失神，
她和五條悟雖說是認識了六個月但實際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都還不到六小時。
對于這位便宜弟弟她一直都抱着‘哦是我名義上弟弟’這樣平淡的态度，倒不是因為不想親近，隻是她認為她和五條悟之間的親情并不會維系太久。
她太清楚她與五條悟根本無法成為一個世界的人，雖然她與他之間有着最為親密的血緣關系，但遠超常人優秀的天才身負的責任與驕傲會形成一雙看不見手推動着他不斷前進将所有人都遠遠甩在身後，不管本人是否情願都無法抵抗。
或許現在的五條悟确實抱着三分好奇七分友好的态度與她親近，但随着時間的推移，環境的影響，那道小小的白色身影終有一日不會再出現在她院子牆頭上，這份親情也終究會褪色。
在她預想中，她與五條悟的最終關系大概是時隔幾年兩人再次相見隻是微微颔首微笑打聲招呼然後各自離去，僅僅如此。
可五條悟剛才的那番話讓她發現是她似乎錯了，錯在她不該以成年人的眼光和近乎傲慢的态度擅自定奪一個孩子的心思，也錯在了她太輕視‘親情’的分量。
就像一杯捧到她面前的水，她憑着顔色和狀态就先認定這是一杯涼白開，等入口後才發現原來這是一杯加了糖的甜水，還是一杯溫度适宜的甜水。
“悟，對不起。”她真誠地道歉。
“什麼？”五條悟懵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她。
看着那張還帶着些許嬰兒肥的小臉五條堇釋然一笑忍不住伸出雙手貼過去，微微使勁壓了一下。
算了，管他未來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至少現在她不能辜負一個孩子真摯的心意。
“我說對不起，明明你是我弟弟卻讓你為我操心了，不過我不需要你為我這麼努力，小孩子就應該有小孩子權利，比如偶爾也可以向姐姐撒撒嬌嘛。”
“誰是小孩子，我才不是小孩子！”五條悟不滿地鼓起臉。
“六歲不是小孩子是什麼？”
“過了今晚我就七歲了！”
“今晚？”五條堇很快反應過來：“今天是你生日？12月7日？”
五條悟頓了一下，“嗯，今天我生日。”
難怪今天的情緒比平時都要亢奮些，原來是生日啊。五條堇心下了然，
“生日快樂，悟。”
“啊、嗯……謝謝。不用突然這麼正經啦。”
“肯定要啊，這是祝福，但你怎麼現在才說，要是上次你來就告訴我說不定我還能準備上生日禮物啊。”
她今晚還為這事煩惱了很久呢，沒想到這就趕上了，連臨時抱佛腳的機會都沒了。
五條悟斜了她一眼：“你的那些小玩具還是我買的呢，你能準備什麼？而且我也不缺什麼。”
“……”雖然是實話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聽着還是有點心梗。
她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吐槽：“這是炫耀嗎？因為不缺什麼所以壽星公生日當天反而給我送詞典來了？”
“才不是！這是兩碼事，詞典是詞典，是答應給你買的東西又不是特意選在今天送給你的禮物。”
“哦，這樣嗎。”
“當然！這頂多算是驚喜，對，就是驚喜！而且如果是你生日的話那我才沒那麼敷衍小氣送一本詞典。”
“那送什麼？”
“送——”五條悟一下子卡殼了，因為他隻是随口說起的還真沒想過。
“總之不會敷衍小氣就對了！”接不上話的小貓幹脆惱羞成怒：“而且我都還不知道你生日是什麼時候呢。”
“我生日啊。”這個她還真知道，而且印象深刻：“5月20日。”
恰好是她重生前三日。
真正的五條堇其實是活過了八歲生日，雖然僅僅隻有三天，但這三天也是屬于原主五條堇本人的奇迹。
五條悟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那還有半年，不急。”
“我的當然不急，現在急的是你今天這個壽星公。”
都半夜了還要特意過來一趟，小朋友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日嗎？
不可能吧。
“誰說我急？我才不急，又不是特意過來跟你要禮物的。”
“行，那是我急，很急，我是急急國王。”
“……？”
有時候五條悟真的覺得他這個姐姐還蠻氣人的……
五條悟将露在外面的那顆白絨絨小腦袋枕在被褥上直勾勾地瞅着她，眼神頗為幽怨，雪白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地巴眨着仿佛在無聲指控着她剛才的不适時幽默。
“我隻是從來都沒跟家人一起過過生日所以……才想來感受一下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