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娜不會開小車,關文康一雙眼又除了盯着電腦看股市再不願意分神看其他。
她騎電動車,遇上天氣不好隻能打車,天氣熱起來,她眼見着自己皮膚越來越黑,脾氣也逐漸暴躁。
一日,她天黑才到家,心愉在房間聽見動靜開門出來隻想問她,“需不需要熱下飯菜?”
不料汪明娜看見她臉,厲聲吆喝,“這麼晚還不睡?明天是不是又要請你起床上學。”
可是現在還不到睡覺時候,還有每早叫醒她的是鬧鐘。
心愉不是聖人,一肚子氣憋悶在心裡才想起汪明娜剛才穿的還是那身黑裙子,隻不過因曬黑皮膚,整個人像是與裙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再沒有在學校時的驚豔效果。
但也許是殺手锏隻适用一次,多了也就讓人膩了。
“心悅,從前我以為女人當上母親後,便會減少對自身關注,一心撲在丈夫兒女身上,好吃好穿也緊着孩子,玉琳的媽媽南下出差給她帶回二十多套衣服,春夏秋冬全有。”
“心愉,我很不贊同你這種說法,一個人先得為他自己,其次才是别人。”
“如果她精力隻夠管自己,那她應該獨身一人,不比把我帶到世上吃苦。”
心悅遲疑一下說:“每個人到世上都會吃苦。”
心愉說:“玉琳比我大八歲,她說她最吃苦事就是每日下午六點半要到琴行練琴,教師非常嚴格,”她嗤笑一聲,有着這個年紀孩子不該有的刻薄,“但談到兩個月後鋼琴教師要帶她到市裡文化節兒童組表演,她又很驕傲,這種苦吃了也值得。”
“兒童組?”心悅跟着笑,“心愉,你提醒我,我忘了你還有兒童身份。”
心愉也很無奈,“因為我家兩個大人沒有一點大人樣,關文康還抱怨姑姑兒子每天眼睛對牢電子屏幕打遊戲,還拿到學位,就先戴上老學究眼鏡,可他自己難道不是每天盯着電腦?人的眼睛隻用來看别人。”
心悅在黑暗中調皮地眨眨雙眼,“他認為自己是股神,那電腦桌就是他的天下,然後與看不見的大機構博弈,策劃于暗室之内,決勝于千裡之外,覺得自己非常威風。”
“是嗎?”心愉納悶,“可我們家好像沒有越來越好樣子,汪明娜經常說明星灣房子一天一個價。”
“心悅,你要知道關文康即使錢不花在你身上,但錢這種東西,有一定比沒有好,再不濟人家知道關文康有錢,在外面曉得你是他女兒也會對你尊重幾分。”
關心愉是關文康女兒,一個姓,血緣關系,人家沒準會尊重她,但汪明娜到底沒血緣,和關文康有血緣的關家人就不見得尊重她了。
起因是汪明娜實在受不住大夏天騎着電動車去接送小雲和心愉,她花錢報了駕校班。
汪明娜平日不看書不學習,光是科目一那上千道題,就讓她整日在家抱怨叫苦,好不容易過了,教練自然是三伯。
親戚有親戚的好,那就是不用請客吃飯三伯父也會多關照弟媳些,但親戚也有親戚的不好,關家人特别能生,一棵大樹枝繁葉茂的,姑姑家的兩個女兒也和汪明娜同一批由三伯父帶。
駕校場地在郊外,離住的地方開車都要個把鐘頭,三伯父幹脆一次接滿一輛車。
按道理講,汪明娜是兩姐妹的小舅媽,她們應該尊重,但汪明娜又隻比他們大四五歲。
兩姐妹十分叛逆,夜不歸宿,煙酒不忌,,打架鬥毆,種種壞習慣導緻她們年紀輕輕臉上已有未來先衰痕迹,這樣一來光看臉,隻愛抱怨的汪明娜反倒比她們年輕。
駕校場地人員魚龍混雜,有些人知道三人關系後,不住自以為幽默地嘴賤,說兩姐妹可以當汪明娜舅媽。
女人,你很直白地誇她們如何如何漂亮,那是起不到太大作用的,稍有不慎适得其反,人家會覺得你是在拿打量一坨豬肉眼光在打量她們,最好的贊美之詞應是說,她們看起來年齡不詳。
同理,得罪女人的手法千千萬,不是說女人氣量小,動不動就愛生氣,是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不能碰的死穴,地球上大幾十億人,女人占一半,那也有四十億的死穴,但無一例外,你說她們看起來比長輩還像長輩,那簡直是羞辱。
兩姐妹本來忍氣吞聲,這話原本就不是汪明娜說的,找人家麻煩毫無道理,雖然她們在學校時經常因為一些風言風語把女同學帶到空教室裡欺負,但汪明娜可不是那些女同學。
可身為男性的三伯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是那種娶個老婆回家,剩下後代就隻覺萬事大吉,靜待退休頤養天年的人。
三伯母操持家裡,他粗剌慣了,又在駕校做教練,學員們都捧着他,那學過察言觀色?
他隻把汪明娜當同輩,兩姐妹當小輩,平日練車盡量讓弟媳多練練,刺已經紮在心裡,兩姐妹日漸不滿,終于有天下午揭竿起事了。
說來汪明娜也有錯,三伯父對她是有優待,但身為長輩也該體恤小輩不是?她隻當理所當然,天氣熱,人心就躁。
這一天汪明娜練了兩個小時車,兩姐妹加起來才能有她那麼多。。
考試日期又迫近,兩姐妹不想再耽擱下去,小的率先開口,她先禮後兵,“小舅媽,你還是讓我們兩個平時多練下吧,這大半個月都是你上車多些。”
汪明娜不是個聰明人,别看她用的時間多,技術不比兩姐妹好到哪裡去,她也不想再在毫無遮擋物,太陽直曬的練車場多耽擱。
汪明娜很沒有長輩樣也很不負責任地說:“這是你三舅舅安排的,你去和他說吧。”
小的那個禮貌到位了,見她不領情也不客氣了:“你别以為我們不清楚,說不定就是你跟三舅舅說讓你多練車的,”緊接着她說,“倚老賣老!”
罵女人老跟罵女人不檢點究竟哪個殺傷力要更大點?
心愉後來結識的一位女性友人幽默地給出答案:“我情願同性罵我不檢點那至少證明我還尚有餘力,一旦罵我老,那就是連不檢點機會都沒有了。”
心愉覺得她說得很對,檢不檢點是個人選擇或者說品德問題,老不老那就由不得你選擇,人類在面臨衰老這件事上,隻得接受,再不濟努力修煉内涵以彌補也許行得通的,但外表不會騙人的。
像不像吃蘋果?你選擇吃蘋果,和你隻能吃蘋果,是兩碼事。
汪明娜經不起别人激,别人罵她,她非得立馬還嘴,晚一刻都不行,晚一刻就多吃一刻的虧,她對丈夫的外甥女說:“老?我怎麼聽見别人說你看着倒像我長輩?”
實話好說,實話難聽,實話最無可辯駁,大的那個上來幫襯了,她們索性不裝了,使出在學校裡的蠻橫作風,“你别以為叫你一聲舅媽,我就不敢動手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