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睡前談心時間，心愉将開學第一日事分享給心悅聽。

心悅說：“老天，太不公平，同樣年級，大家走的是完全兩條不同道路。”

“誰說不是？”心愉喟歎，“我真幸運，遇上趙叔，這樣一份情，将來還不知要如何還？”

“口氣真大，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出人頭地要反哺了。”

心愉老氣橫秋地說：“人生既漫長又辛苦，惱人的時刻橫貫一生，不靠幻想聊以自娛，隻靠一具□□硬捱得多痛苦？”

心悅說：“你大學實習不如去各大深夜電台做情感咨詢專家。”

“那我一定勸前來咨詢的人統統分手，在别人身上努力不如下功夫努力自己。”

心悅大笑，“個個有你這樣想法，人類滅絕不出一百年。”

“是，”心愉大方承認，“我是滅絕師太！”

翌日心愉剛到教室沒多久，施施後腳就感到。

課堂教室沒有固定座位，随大家心意，她坐到心愉身旁。

一旁同學驚訝，“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來？”

施施答：“我一向睡醒就來。”

第一節課，連科任老師看見她，臉上都掩飾不住驚訝神色，可見這位學生平日作風如何。

一節課完畢，那外國人教師從施施旁邊經過，臉上仍有欣慰神色。

心愉想到過去從寓言書裡看過一個小故事，一個富人和一個乞丐死後同時見到上帝，上帝正在苦惱是讓他們進入天堂還是地獄，便問：“你們生平做過什麼善事？”

富人很有自信地說自己生平修橋鋪路，搭棚施粥。

乞丐抓耳撓腮，他平日自己溫飽都顧不上，哪有能力做善事，好半天他想起，曾經得到一個饅頭，分了一半給另一個乞丐。

上帝當即決定讓富人下地獄，乞丐上天堂。

理由是，富人付出于自己身家而言，九牛一毛，而乞丐則分出自己僅有的。

心愉當時看見憤憤不平，簡直是歪理！

世上好人做錯一件事，甚至是好心辦壞事，也會被千夫所指，衆人也習慣他隻能做好事，壞人則不，連佛家對十惡不赦的壞人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在想什麼？”施施扯回神遊的心愉。

心愉搖搖頭，沒說心裡話，隻是認識第二天，還沒到交換心裡話時候。

一回到家，汪明娜問：“學校怎麼樣？”

心愉說：“很好。”

“一年大幾十萬呢。”汪明娜感歎，“他當時和我說，我都想這麼多錢投進去，是怎麼賺到的。”

“很簡單，”心愉戲谑說，“趙叔賺到錢，你賺到他這個人。”

汪明娜對着鏡子看看自己臉，前幾天剛去美容院做完臉，今日終于完全消腫。

但笑起來還是不比以前自然，心愉想也許運動比以為靠科技更有用，起碼不至于僵硬像假笑。

“怎麼，連你也認為我找他全是因為錢。”

“沒有的事。”心愉不再和她多說。

趙叔有趙叔魅力，除了體型哪哪兒關文康都比不上，但若一無所有汪明娜是不會看上的。

并非全歸罪他物質上，試想一個人的優雅從容，品味良好，溫文爾雅，哪樣無須由金錢堆砌？

心愉曆來相信環境造人，把體面人扔進不體面環境，整日為生活急得如熱鍋螞蟻，總能變得粗魯不堪，再無過往影子。

同理，将一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人帶到不屬于她的環境，隻要有人肯教，隻要她肯學，你來我往幾次，總能唯手熟爾。

“到新地界有沒有交到朋友？”汪明娜稀奇地問起她生活問題。

“同學們都不錯。”心愉答。

汪明娜給腳指甲塗抹指甲油，心不在焉地說：“多和他們搞好關系吧，你趙叔說，名校都愛搞這一套，進了大學找高中師兄師姐，臨近畢業又要請師兄師姐内推。”

心愉忙忙稱是，她看看自己雙手，内心感慨，這世道真想萬事靠自己幾乎是異想天開。

關上房間門，心愉攤開中文教材，這是她在網上買到的普高課本。

她安頓不下來，往日的壞運氣讓她永遠如履薄冰。

她自網上見過，一些上國際高中突然破産的家庭讓孩子又上普高，結果無一例外是跟不上課程，高考成績一塌糊塗。

心愉用趙叔給她配的平闆，搜索網絡課程學習，她絲毫不敢怠慢生活。

白天結束又是夜，心悅問她，“累不累？”

“心悅，許多經濟落後地區，學校要求早上六點半就要到教室晨讀，晚上十一點才放學，我怎麼能叫苦？”

心悅有感而發，“沒有翅膀所以努力奔跑。”

心愉同意，“老是感覺人在前面跑，鬼在後面追。”

心悅取笑她，“你是苦日子過慣了，當了皇帝都要家人打造一套黃金農具下地。”

“唉，”心愉也感懷自己，“這就是命賤，我和她壓根不像母女，她多會享受。”

國際學校生活多姿多彩，馬上将要舉辦校舞會，心愉對此一竅不通，她想做逃兵。

施施主動幫忙，“我來教你，就是為了玩，又不是讓你拿獎牌，登領獎台。”

心愉這個鄉巴佬仍然不可置信地問：“真的是男女對跳？”

施施莫名其妙，“不然？”

“不怕看對眼彼此發展下去？”

“找你這樣說，為了避免就男人同男人跳，女人同女人跳，屆時彼此看對眼，一個學校全是同性戀，難道不會更糟？”

心愉覺得施施說得很有道理。

她講一段往事給施施聽，“以前在公立學校，市裡不懂鬧哪門子新風，要求課間操跳兩人舞，校領導就出了你剛才想的主意，但總有人趁亂打破規矩，趁老師不注意換舞伴，都是清一色藍白校服，又剪一式短頭發，往遠了看男女不分。”

“那怎麼辦？”施施表情嫌棄那些人迂腐。

“讓本校小學生和高中生們跳，初中生都不行，”心愉回想就忍不住笑，“小學一二三年級對着初中部學生，四五六年級又對着高中部學生，我們班一位女生，舞伴就是她正在念小學的弟弟。”

“神經病。”這次輪到施施笑，“這就叫西學中用！”

“後來一到課間操，亂透了，到處擠作一團怕出踩踏事故，鬧劇才作罷，恢複單人課間操。”

施施卻來了興趣，“我覺得這樣安排倒比和同齡人跳舞更好玩。”

心愉也說：“可不是？要是以後老了七老八十還和小年輕一起跳那更好玩。”

“美國超模卡門·戴爾·奧利菲斯，十四歲成為時尚雜志最小封面女郎，年屆九十歲一雙美腿仍然活躍T台，接受采訪時表示仍有性生活。”

“是，”心愉附和她，“我輩楷模，可見，隻要你足夠好，年齡不是問題，所以還是該趁着年輕多多努力生活，以後有錢有閑，不愁無人識。”

“你這樣論調，可比恩師們整日念叨先苦後甜能入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