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入席後,宋和衾看見主位上已經坐了一個人,年過六旬的老太,下人們喚她為老夫人,這便是葉行川的祖母——葉吳氏。
這老夫人面容并不如何慈祥,反而約莫時常皺眉的緣故,眉心有一道深刻的折痕,顯得有些兇相,眼神很銳利,她站起身來,先向召宿微微福身,姿儀得體:“想必這位便是禦靈宗的召宿上仙,上仙一路辛苦。”
召宿微微點頭,既不回禮也不多言,但無人敢指責他的不是。葉吳氏貌似也并不在意,扯着嘴角笑了笑,又将視線轉向他身後兩人。
當目光掃過宋和衾時,她的面色一白,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随後便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和聲道:“三位仙長請入座。”
宋和衾注意到了她細微的表情,在心裡回味了一圈,這老夫人見到他有些驚訝,莫非與原主有什麼交情?按理說不可能啊,原主從皇都到澤蕪仙山并不會路過崇陽,若是認識,為何不大大方方的承認?認錯人了?
葉吳氏被葉茂昇扶着坐好,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而葉茂昇卻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一言不發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捏着筷子戳了戳碗,宋和衾垂着眼,咂摸了一下葉茂盛的表情,暗道,這母子倆的關系似乎并不怎麼好。
“飯食簡陋,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仙長勿要見怪”,這老夫人很有大家主母的風範,來得路上便聽葉行川說過,他祖父仙逝地早,當年隻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幼子,着偌大的家業就扛着她一個女人身上,她既能保住葉家的家業有如今的地位,必定十分不易。
明硯回道:“多謝老夫人的盛情招待。”
葉行川對葉吳氏很敬重,坐于她身旁,将筷子遞到她的手中:“祖母也别光顧着說話,飯都要涼了,快吃吧。"
葉吳氏握住他的手拍了拍,才接過筷子:“諸位别客氣,請用膳吧。”
宋和衾确實餓了,來的路上吃了幾個包子,現在都消化地差不多了,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挑了一塊子涼拌雞絲,酸辣爽口,滿足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召宿倒沒怎麼動筷,想必是辟谷已久,對人間的食物早就沒興趣了,見狀,宋和衾給他碗裡盛了一些清湯,“師父,這湯好喝,你嘗嘗呢。”
側目看了他一眼,召宿點了點頭,用勺子舀了一勺遞到唇邊,掩住了嘴角的一絲笑意。
因為雞絲很合口味,宋和衾一時便停不下來,時常将筷子在桌上盤桓一圈,又停在了那上面。
“小仙長很喜歡這道菜麼?”葉吳氏不知是否一直注意着他,微笑道。
“啊?”宋和衾收了手,他見這雞絲沒什麼人碰,就吃的很歡快,聽見老夫人的話後,臉紅了紅,幹笑了兩聲:“老夫人你家這道菜做的很絕,味道很好。”
葉吳氏笑着颔首道:“因為從前我的大兒子也喜歡這菜,我就專門找了做得好的廚子到家裡來,幾十年了,飯桌上一直留着道菜。”
舌尖頂了頂尖牙,宋和衾笑了笑,輕聲道:“老夫人很疼孩子。”
葉吳氏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轉了話題:“我見小仙長生的如此俊俏,可有婚配啊?”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都看向了他,宋和衾轉頭見連召宿都一言不發地凝視着他,心中慌亂了一瞬,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還沒有喜歡的人呢,也沒姑娘喜歡我。”
點了點頭,葉宋氏不知為何歎了口氣,道:“該來的緣分總會來的,擋也擋不住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葉茂昇面無表情地掃了眼葉宋氏,神情有些緊繃,想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飯後,老夫人被扶回房間休息,葉茂昇則留下與召宿等人細談案情。
幾人坐在堂中,桌上擺着茶點,宋和衾吃多了雞絲覺得口渴,捧着杯子一口一口慢慢抿着。
葉茂昇的長相英武俊朗,大概是受了他母親的影響,也時時皺着眉頭:“仙長,死的那位婦人從前是我家的下人,跟了老婦人二十多年了,前些日子才離府,說要回去專心帶孩子了,可沒過幾天,她就死了,若是被人戕害了,我家念着她這麼多年的衷心伺候,自然會多照顧照顧她那一家子,讓她走得安心。”
搖了搖頭葉茂昇長歎了口氣:“可她這死,明顯不是好死啊,鎮裡都傳是妖所為,不瞞仙長,若當真是妖幹的,我看我葉家一家老小,恐怕難逃此劫的。”
宋和衾放下杯子,見召宿無動于衷,便出聲道:“哦?葉老爺此話何意啊?”
葉茂昇轉頭看向他,似乎有所遲疑,但最後還是咬牙道:“我懷疑,這妖是來報仇的...“
點了點頭,宋和衾将将身體傾斜着,低聲道:“報什麼仇?誰要報仇?”
“肯定是他,他回來了”,聞言,葉茂昇有些神叨叨地表情,眼神變得惶惑:“他不會放過我們的,大家都得死...”
見狀,宋和衾皺了皺眉,正試圖讓他說得清楚一些,但葉茂昇就跟要發癫了似的,站起身焦躁地開始走來走去。
一旁的葉行川倒是見怪不怪,對衆人抱歉道:“二叔自那個婦人死後情緒就一直不太穩定,大家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今日恐怕二叔有要犯頭病了,三位仙長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大家在談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