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客廳,陽光闖進高透玻璃,像隻毛茸茸的大貓,喵嗚一聲,懶洋洋癱了滿地。
施嘉意發完工作聲明,把手機揣進口袋。
玄關處,男人拖着行李箱猶豫再三:“施嘉意,你真和我一起走?”
施嘉意随手抓起沙發上的外套,亮色鵝黃針織衫溫柔,穿在她身上讓人挪不開眼。
她瞪着眼:“我不和你一起,你還想和誰一起?”
控制欲間歇性泛濫的某人:“難道你還約了别的小美女!?”
陸垣也摸摸鼻子:“沒有的事。我隻是擔心給你造成困擾,上回你不是說這周要去北臨看奶奶?”
施嘉意幾步上前,挎住他的胳膊:“我昨天剛和她打完電話,她說讓我先把你照顧好了,不然就别去見她。”
而且……
和你在一起,我不覺得有任何困擾。
施嘉意這樣想着,挽着他的動作親近幾分:“我就想和你一起去。”
陸垣也吻了吻她的額頭:“那就一起回去。”
“但我必須提前告訴你,姑媽家比較偏僻,我們可能得轉很多趟車。假期列車座位全部售罄,我們隻能先飛隔壁市,再坐五個小時的火車,還有将近兩個小時的大巴……”
說完,他滿是歉意地看她一眼:“籠籠統統算起來,路上要花完整的半天。現在出發,我們明天中午才能到風平縣。”
風平縣,陸垣也的老家,群峰環合,平原遼闊。
施嘉意不了解糧食作物的品牌,前幾天聽到陸垣也說起“扶風”,才猛地想起超市貨架上黃底白字的品牌logo。
陸垣也向她科普,扶風1987是風平縣獨有的小麥品種,抗風耐造,口感綿甜,加工後的小麥粉在南方是暢銷品。
“這些話你都念了八百回了!”
男人眼裡的愧疚被她盡收眼底,她驚得松開他的手臂:“拜托!你這一副對不起我的表情是要幹什麼?!”
她怕他不信,繼續解釋說:“我以前為了降低出行成本,都不知道坐過多少回淩晨的飛機,搖幾個小時的火車也不過家常便飯。”
“你可别把我當做是嬌滴滴的小女孩,我有的是力氣和精力!”
陸垣也低垂着眼,幾秒無言的時間裡,他替她慢慢扣上胸前的花型紐扣:“外面溫度還不高,注意保暖。”
而後,他又說:“以後我會盡量減少臨時的出行。”
施嘉意:“計劃趕不上變化嘛,你别多心,我願意和你一起去的。”
她指指行李箱上的相機包:“正好出門拍拍人文,風平是你的故鄉,我想我會喜歡的。”
陸垣也的眼神幾乎柔軟到讓人窒息,施嘉意歪着腦袋,靠近他一步:“你的眼睛告訴我了一些秘密。”
“什麼?”他心頭一緊。
施嘉意傲嬌的小表情盡顯:“它們說,今天的你,好像比昨天更喜歡我一點了。”
心頭一直僵硬緊張的某個部分忽地松軟,陸垣也淺淺笑了一下:“每天都是,不算秘密。”
“你這家夥……”施嘉意臉頰莫名發燙,拉着他趕緊出門,“走吧走吧,再不走趕不上飛機了。”
“嗯。”
施嘉意全國飛的頻率高,商務艙退了個位置,空姐特意打電話詢問這位至尊VIP客戶是否升艙。
她核實問:“隻有一個位置?”
那頭回答:“是的。”
施嘉意拒絕了:“謝謝你,不用了。”
陸垣也捏捏她的手:“你可以去的。”
施嘉意眨眨眼:“可是……我更想牽着你的手,怎麼辦?”
男人沒說話,耳垂卻在施嘉意的眼前慢慢變成熟粉色調。
施嘉意故意逗他:“你害羞了?”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陸垣也頓了頓,盯着她,眸間清亮,“施嘉意,你不也感受得到嗎?”
啧。
施嘉意對着那雙含着委屈的眼,恨不得這會兒一鍵暫停所有乘客,好讓她放肆咬一咬這男人的嘴巴。
花言巧語。
要懲罰。
但施嘉意隻是閃了閃眼神,說:“回家再收拾你。”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男人的情緒開關,大半個月的壓抑後,他終于重新在施嘉意面前展露笑顔。
施嘉意:“你就該多笑笑。”
“為什麼?”
“你笑起來很漂亮。”
“漂亮是形容像你這樣的小女孩兒的。”
“漂亮是形容一切看上去讓人心情愉悅的生物的。”
“施嘉意,你真好。”
“又來?”
“嗯,你真好。”
“陸垣也,你真肉麻。”
陸垣也的笑意帶着認真的神色:“真的,你是個特别好的人。”
施嘉意下意識又想說“才不是啦”“你也太誇張了”“其實我不好”等等一類的話,可看到男人眼裡的堅定後,她轉而笑了一下,說:“你也是。”
她說:“你也是特别好的人。陸垣也,我愛你。”
小時候,施嘉意很擅長向汪小美撒嬌,諸如“我愛你”“我想你”的話更是信手拈來。
可對着陸垣也,施嘉意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都無法将“我愛你”三個字當做稀松平常的情感表達。
施嘉意更多的是,在陸垣也出門前說“一路順風噢”“我在家等你回來”,在陸垣也摁響自動門開門時,踩着她那雙鳄魚拖鞋,啪嗒啪嗒順着外景廊道跑過去說“歡迎大忙人帥哥回家”。
和陸垣也在一起的幾個月時間,施嘉意說“我愛你”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可陸垣也和她不一樣,這個被施嘉意貼上“花言巧語”标簽的男人,總是會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候說出這震顫人心的三個字。
他的表白真是防不勝防。
夜晚替她掖好被角後,等紅綠燈的間隙裡,小區門口買早餐的隊伍中……
一切施嘉意想不到的時間地點,都會出現他含着笑意的“表白”。
日複一日,日日更甚。
施嘉意想過,如果陸垣也這樣的人被指定為某個遊戲角色,那必然點滿高攻高防的屬性。
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屬性。
所以,當施嘉意罕見地對陸垣也說出“我愛你”三個字時,機場的嘈雜聲仿佛驟然消失,陸垣也逗她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他感受到胸腔内的某些情愫如潮湧,而施嘉意就是懸挂于夜的明月。
她什麼都不用做,隻是靜靜地存在着,就足以讓他平靜的海面浪潮漲落。
見他又露出呆愣的神色,施嘉意偷偷笑了笑,戳戳他的臉:“怎麼了?你這人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看上去又呆呆的……”
“真是敗給你了,笨蛋。”
陸垣也也跟着她笑,重複說:“真是敗給你了,笨蛋。”
“模仿我說話。”
“嗯。”
“學人鬼。”
“學你不丢人。”
“笨蛋。”
“嗯,笨蛋也愛你。”
他牽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
這一套絲滑連招,徹底讓施嘉意老實了:“你真是……”
她沒來由想起自家社畜好姐妹:“要是這會兒簡文心在,指定說我們倆矯情。”
“喲呵,你猜得還挺準。”
某人的聲音不大不小,吓得說完話的正主全身一抖。
簡文心背着雙肩工作包,肩上還扛着專業相機包:“你倆這副見鬼的樣子是要幹什麼……”
施嘉意騰地站起身,震驚地瞪圓眼睛:“簡文心,真是你!你昨天不還說今天出差嗎?”
好不容易放下黑色相機包,簡文心揉揉酸疼的肩膀:“是啊,這不正出差呢?”
“你也去撫河市?”
“不。”
施嘉意暗自舒了口氣,心想哪有這麼巧的事情,簡文心卻說出了一個更讓人瞠目結合的地點:“風平縣,撫河隔壁。”
“你去風平縣幹什麼?!”
“實地采拍。”
施嘉意難以置信地盯着那兩隻黑包:“這麼巧,我們也去風平縣!”
簡文心擺擺手:“哪裡巧,你們去走親戚,我去工作。”
她拍拍風衣下擺,略微低頭的時候,恰好露出眼下兩個烏青的黑眼圈:“再說了,風平縣又不隻有你家三室一廳那麼大,說不定下了飛機我們就分道揚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