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唯一親近的小輩,姜松隻好扛起溝通的大旗,“我們迷路了,見這裡有個結界就有點好奇。長老,裡面是什麼啊?”明目張膽地試探,深怕對方悟不出他的目的。
見陳生沒有阻止的動作,善水不動聲色放下因緊張而擡起的手,裝個笨蛋被嘲諷總比裝個聰明人被忌憚劃算。
“你想進去看看嗎?”出乎意料的,長老并沒有呵斥,依舊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招着幾人便要往裡走。
總覺得有詐。
姜松也笑,但這腳底卻一動不動,緊急給陳生傳音,“怎麼辦,進不進去?”
長老沒有催促,先一步打開結界一角,半個身體已經邁入才回頭看向他們。
背後傳來一道推力,姜松被陳生帶進了結界,身後的熱感如有實質般明顯,不動聲色地散出一股安全感,姜松莫名有了底氣。
可惜他們失望了。
結界内竟真的隻是一汪湖面。
“這是北疆最後的湖泊。”長老停在湖畔,面上滿是凝重,“多亞無力阻擋荒漠的侵蝕,隻能以此保全母親河,苟延殘喘。”
室内的湖面散發着涼氣,邊緣處間隔不遠便有幾塊靈石,幽幽發着光,似是在盡最後的氣力維護這片清泉的生命。
苟延殘喘這四個字高高懸在北疆的天空,隻待一日化為利劍,将一切生息斬為沉寂,塵歸塵,土歸土。
在這刻意營造的絕望氛圍下,姜松的心裡隻剩兩個字——自私。
明知非宜居地,明知水源不足,明知……多亞已到存亡危急時刻,隻是為了自己的權力,就可以蒙蔽世人的雙眼,如神明般趾高氣揚地獨裁他人性命。
“靠你一人自然是苟延殘喘。”陳生揚聲道,打散了姜松的胡思亂想。
“這就是你們巡視後的結論?”長老長眉晃動,在三人的對峙下反而露出一臉輕松,“無知是福,學識隻是上位者的武器。空有修為卻無力打破困境,隻是自我折磨罷了。”
姜松腦中一閃而過的,竟是松樹精死去的場景,若他從未生出靈智,是否就不會成為陳生的獵物。
“誰是上位者?”陳生平靜的聲音襯出長老略顯激動的眉眼,“抹殺他們的意識,讓他們當一群溺于虛假安逸的家禽,失去反抗的意志和手段,自甘淪為下位者。這,就是你作為上位者的手段。”
言罷,陳生對上姜松的雙眼,“生出靈智讓他得以在洛陽逍遙多年,當初也險些取你性命,這次不過是他技不如人,你沒必要對此事念念不忘。”
是傳音的原因嗎,陳生的聲音在腦中不斷回響,姜松這才發現當初内心的埋怨都被窺了大半,甚至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刻都沒藏好心聲。
但他也被陳生一語驚醒。相比于無知,開智才能嘗試更多可能,才能把握手上的底牌謀求一絲轉機,松樹精不過敗在運氣差罷了。
“非也,我為多亞人打造了一座無憂島。”長老幽幽歎氣,像在包容胡鬧的小輩,“你們沒經曆太多傷害,理解不了幸福的珍貴。”
“那北疆出身的我為何會被養成蠱童?”暗處的善水驟然發問,目光如炬,“我所遭受得的一切,是你無憂島的墊腳石嗎?”
像是剛注意到第三個人,長老輕揮衣擺,正眼看向這個遺落多年的孩子,“你隻是由于父母的愚蠢,妄圖跳脫聖族的保護去大陸謀求所謂的出路,不幸經曆了多亞人本該經曆的一切。
“多亞人視外界如蛇蠍,怎麼會有那麼多迷徒!”善水擡高音量,無能為力地斥責長老的虛僞,“不過是你的借口罷了。這些年你抓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到底是為了換取法器還是做什麼陰私勾當你心裡清楚!”
迷徒……姜松愣愣看着善水,當時塞則确實提到有些人不服聖族的指引擅自離開,他倒是沒想過這幫人為何會離開。
在這個高度崇拜聖族的地界,真的會有人主動離開嗎?
還是以“離開”為借口,被聖族拿去做了什麼……莫非闫家的蠱童就是這麼來的!
在姜松驚疑不定的視線中,長老沉默半晌,拖着蒼老的音調下了定論,“你還是步上了先輩的後路。回去休息吧,今夜神明将降下诏令,屆時我會召你們前來。”
徹底撕破臉後還敢要他們幫忙,看來這件事對聖族至關重要。幾人按下心思,平複情緒沒再糾纏,衆多猜想今夜一過多半會有結果。
屋内
“他藏了東西。”隔音陣法剛落,陳生便開口道,“湖底靈力很濃,邊緣如此多靈石也隻是勉強掩蓋,應當存放過法器,甚至是神器。”
姜松回過神,對啊,他們為了聖水而來,結果被長老三言兩語轉移了視線,詭辯半天除了滿肚子火什麼也沒搞明白。
他忙接話,“所以聖水應該就在那!”
“也許這聖水隻是那汪湖被神器淨化後的産物,神器當時被藏起來了。”陳生看向善水,“我的目标不是北疆,若你想複仇,我不會出手。”
善水笑出聲,“複仇?那得殺了這老頭,我可打不過。”
氣氛凝重起來,姜松想說點什麼,但又腦袋空空,隻能默默撫上善水的肩膀。
“他把什麼都告訴你們了,怎麼會放你們走。”善水面上帶着譏諷,拍打姜松的手讓他拿走,“若沒有解藥,解蠱就隻剩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姜松忙站到善水面前。
善水雙唇微啟,唇角的笑容帶着幾絲寒意,“殺了養蠱人,以血控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