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夏是自然醒來的,睜開雙眼,山林間清晨的鳥鳴喳喳作響,新升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投射在地磚上的影子,清透而明亮。
神經與腦細胞似乎還沒跟上身體清醒的節奏,她發了半天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躺在了房間裡的床上。
昨晚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怎麼回到房間上的床?她怎麼一丁點也想不起來了?
明明沒有喝酒,卻好像醉了一樣,什麼都忘了。
是何川把她搬到床上的嗎?那麼,他是背着她,扛着她,還是抱......
林夏不敢細想下去,胡亂套上件衣服起了床。
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後,隻見何川已經做好早飯端上了桌,濃稠的白粥,清甜爽口的涼拌榨菜絲,還有郝嬸送來的野菜餡兒的包子。
吃飯的過程中,林夏一直低頭拼命喝粥,不敢擡頭多看何川一眼,怕他提起昨晚,不僅是後來她怎麼進的屋這件事,還有昨晚她倒豆子一樣向他一口氣傾訴了那麼多心裡話,現在想想也挺難為情的。
“你喜歡大象嗎?”何川突然問。
林夏一愣,茫然擡頭:“什麼?”
“我說,你喜歡大象嗎?”
“還行啊,怎麼了?”
何川慢條斯理的說:“我以為你比較喜歡大象,所以在學大象用鼻子喝粥。”
林夏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臉一下子漲紅了,心裡簡直又好氣又好笑,她用力把勺子拍在飯桌上,控訴道:
“你又笑話我!”
何川含笑看着她:“我隻是怕是你喝粥嗆到,好心提醒。”
“我謝謝你啊!”
“不用。”
林夏輕哼了一聲,終于好好坐直了身子,拿起勺子重新吃飯,但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相處久了,她發現他也沒有看起來那麼成熟穩重,正經内斂,他其實特别壞,特别......喜歡逗她。
可她不讨厭,也不生氣,一丁點也不。
“你有長褲吧?”何川問。
“有啊。”林夏答。
“吃完飯換一件長褲吧。”
“嗯?為什麼?”
她喜歡穿裙子,不喜歡穿褲子。
何川好整以待的說:“不是說想學騎車嗎?穿裙子不方便。”
林夏眼睛一亮:“你真的要教我啊!”
“我不是答應你了?難道你不想學了?”
“想想想!吃完飯我們就學!”
林夏說着,三口兩口把手裡剩的半個包子塞進了嘴裡。
“慢點,别噎着。”
何川無奈搖了搖頭,然後他想了想,又說:“這附近路都不好,沒有太平整的地方,我們去市區裡,公園廣場,或者我學校操場上也行......”
林夏費了半天勁兒才把包子咽下去,剛想說,她比較想去實驗高中,突然間,門外傳來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響。
家門前這條路,除了線車和拉木材的車外,每天少有車輛經過,而且聽聲音,那輛車還停在了院子門口。
林夏和何川不禁對視了一眼,何川起身想要出門去看看。
然後他們就聽見前院傳來熟悉的對話聲:
“師娘,快,讓我來拎,這麼沉!您和師叔都暈車了,這路太颠了。”
“凱仁你受累了,我還行,就是老師有些頭暈。”
“來來來,咱們快進屋!”
隻見劉凱仁拎着行李箱挑開了門上紗簾,何萍與林海生跟在他後面相繼走進了門,林海生雖然額頭有汗,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何萍更是滿身喜氣,擡頭一看見客廳裡的兩個孩子,不由笑了開來:
“小川,夏夏,我們回來了,你們兩個在家還好吧?”
對于這突如其來發生的一切,林夏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她下意識的看向身旁的何川。
隻見何川面無表情站在原地,凝滞三秒後,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那笑是禮貌的,妥帖的,乖巧的,斯文的,然後他得體的開口叫人:
“林伯伯,媽,凱仁哥,你們回來了。”
那一瞬間,林夏恍然覺得眼前的何川是那麼陌生,離自己那麼遙遠,同那個會為她擦眼淚,騎車載她去租碟,開玩笑逗她的何川,判若兩人。
仲夏夜之夢,既然是夢,那麼總要有夢醒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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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生身體不适,簡單問了問兩個孩子的情況,确定他們沒吵架,沒闖禍,沒丢東西,沒餓死自己後,就進房間休息了。
林夏随即也躲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悄悄趴在門縫往客廳偷看。
她看見何萍忙前忙後的招待劉凱仁,收拾帶回來的行李。
他們走了時候,帶去了兩個行李箱,回來的時候竟然拖了四個,裝了好多好多東西,有一看就很名貴的筆墨紙硯、各種玉石制品,古舊書籍,還有一些何萍的新衣服新首飾。兩個孩子也沒白白看家,都有禮物,林夏得到了一條很漂亮的絲巾,而何川又得到了一個航模。
林夏懷疑,無論是何萍還是劉凱仁,他們都不知道亦或者不在乎何川真正喜歡什麼,上一個送給他的航模,林夏從來沒見何川擺弄過。
雖然林海生與何萍什麼也沒說,但是從兩個人的心情能看出來,那個什麼展覽什麼講座,應該舉辦得很成功。
林夏突然覺得很生氣,她覺得林海生和何萍特别過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算是家長,就這樣随便走掉,把兩個半大的孩子扔在家裡,幾乎一個電話也沒來——趙倩怡和林學東給她打過好幾次電話呢!一走一個多月,然後又毫無預兆的突然回來,實在是不負責!
如果是她在家中事事被父母隐瞞,頂多是一種傳統家庭對孩子普遍性的不信任不重視,那麼何川在這個家裡,恐怕是被徹底忽視,徹底的不在意。
但是沒有辦法啊,他的身份有多麼尴尬,林夏再清楚不過,如果說何萍是無名無份,那麼何川說上一句寄人籬下也不為過。有人出錢養活,供他吃住,供他讀書,大概已經算是一種很好的境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