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很無所謂:“沒什麼,我也順道再鞏固一遍基礎而已。”
林夏不禁笑了起來,發自内心對她說:
“謝謝。”
在這個所有人都隻知道埋頭苦讀,連老師都不想對她多費心的班級裡,有人願意抽出時間幫助她,給她講題,她真的很感激。
宋瓷是個很特别的女生,要相處久了才能發現。
她身材瘦削,戴着無框眼鏡,看上去斯文又清冷。在這之前她們雖然同班,但是沒說過話,不過林夏暗地裡一直很喜歡她的名字。
兩個人也是同桌了好幾天以後才開始熟悉的,相熟契機是,宋瓷偶然問林夏,為什麼她的口音聽起來有點奇怪。
林夏一下子就想起何川了,因為他問過她同樣的問題。迄今為止,竟然也隻有這兩個人注意到了她口音的變化,連林學東和趙倩怡都沒有,多奇怪。
宋瓷和何川一樣很聰明,不用灰頭土臉的拼命學習,成績依舊很好,每次都遊刃有餘的穩定在班上前十,不像其他被馴化到麻木的學生一樣,她身上還殘留着無聲的叛逆,保有生而為人最基本的喜怒哀樂與好奇。
她也愛看課外書,但不是言情小說,而是名著,傳記,詩集,她的字很工整,每每文科試卷都被當成樣本全班傳閱,她的作文寫得特别好,經常被作為範文典型複印給全學年觀摩。因為和語文老師觀念不和,一整個學期語文課一句不聽,自顧自翻新華字典,最後期末考試語文仍然高分;被呂虹耳提面命打雞血,督促她收心更進一步提高成績,她直接反駁說,自己不适合高壓教育,讓她以後不用再緊盯着自己。高三如此分秒必争的壓迫下,她仍然在學習的間隙在筆記本上創作着屬于自己的詩,她說這是她唯一喘息的方式。
林夏越了解宋瓷,越羨慕她,羨慕她的我行我素,羨慕她的博學多才,羨慕她聰明的大腦。原來優等生也有這樣的人,原來高中也可以活成這樣。
然而那注定是林夏羨慕不來的東西了,她自認并不蠢笨,但對于學習一事,卻實在不是很靈光,她的天賦不在這裡,可想要實現目标,這偏偏是必經之路。
隻是常規上課肯定不行,各科都要單獨補。
其實林夏在剛回來的時候,林學東就去找過呂虹了,想讓她給林夏補數學,但是卻被拒絕了,呂虹不冷不熱的說,她從來不給學生私下補課。于是林學東又找了校内另一名比較資深的數學老師,那位老師是教上一屆文科點班的,能力也很強。之後語文英語文綜的老師也陸續找好,林夏超強度的補課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每天她上午去學校上課,中午去找英語老師單獨補習,下午去補課老師家裡補文綜,晚上補數學,回到家裡再做兩整套模拟卷,學校一套,補課班一套。
這樣的學習安排比之前畫室魔鬼課強度大嗎?也許不相上下吧,但對于林夏來說,學文化課對她身心的折磨要比畫畫高上千百倍。背不完的書,做不完的卷,錯不完的題,不會,很着急,越着急越不會,越不會越錯,錯過了還會再錯,太絕望太無力了!
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林學東早就睡下了,林夏還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對照着錯題背政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情緒到達了臨界點,突然就崩潰了,眼淚噼裡啪啦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哭得幾乎喘不過來氣,顫抖着拿出手機給何川發信息,一開始輸入了很多字,卻又都删掉了,最後隻發了一條:
【你睡了嗎?我想和你說說話。】
對方回複:
【稍等。】
林夏緊緊握着手機,一邊壓抑着哭聲,一邊等待着。
幾分鐘後,手機振動,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不停閃爍。
林夏深呼吸幾下,按下按鍵,把電話放在耳邊:
“喂?”
“夏夏?”
“何川,我覺得,我可能,要複讀了......”
本來,不想對他哭的,可一聽到他的聲音,委屈與難過潮水般湧了上來,話沒說完,林夏又開始掉眼淚了。
一隻手機,隔着東北與香港,千裡萬裡,她在這端哭,他在那端聽,沒有任何催促與不耐。
他當然知道她回到了望春,也知道她在刻苦學習,雖然沒有出口,可她的心情,他全都懂。因為這也是他走過的路,這也是他嘗過的苦,可是當年他撐不住的時候,沒人能來幫他分擔,所以現在,他會陪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