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陷入詭異的沉默中,徐向迩低着頭,閉着眼睛。
說話的人是誰?
是不是明天她就該收拾東西滾蛋了……
陳弋似乎被她的質疑噎住,起身扶着座椅,手指有規律地打在皮質椅背上,良久,他冷笑一聲,“不然,你坐這吧,我和你好好商量一下?”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語氣,令徐向迩打了個冷顫。
一定是最近來月經,她的激素分泌紊亂。
徐向迩迅速彎腰,“那個,陳總,我知道了。我會跟進這個項目的,一定認真負責!絕不讓你失望。”
“真的?指不定在心裡怎麼罵我的吧。”他走過辦公桌,依靠在桌前環着手臂,挑了一下眉。
“……”職場中默認的事實,你怎麼能直接說出來呢。
她被噎住,不知如何是好,隻好挪了挪腳,“怎麼會呢,您想多了,我——我就先去忙了,陳總,拜拜。”
徐向迩站在原地傻傻揮了揮手,而後轉身飛速走到門前,卻被陳弋叫住。
“你着什麼急,我話說完了?”
那你怎麼突然這麼多話!
徐向迩深吸一口氣,回身微笑,“請問陳總還有什麼事?”
“你病好了?”
她愣住,嘴微微張開,卻一時沒反應過來要回複什麼。
都快忘記昨天着急亂撒的謊了。
疲憊的上班生活,讓徐向迩又忘記變成河狸這件事,簡直荒謬。
即便記得,又能如何,她的生活裡沒有魔法,反而是上天莫名撒下的詛咒,這樣說都不為過。
徐向迩點點頭,“好多了,謝謝陳總的關心,我不會耽誤工作的。”
陳弋垂眸不知想什麼,良久,擡手一揮,“那你記得去行政送病例單,别讓他們找到纰漏,來找我麻煩。”
“哦。”原來如此,還以為是領導突然想要人文關懷一下。
離開陳弋辦公室後,徐向迩靠在牆邊,盯着不遠處的花盆,裡面的龜背竹僅剩半截,有些慘不忍睹。
她盯着看了幾秒,垂着腦袋走去茶水間,泡了杯咖啡。
賈于森似乎是看到她過來,才故意也跟着進來,他白了徐向迩一眼,和一同進來的同事陰陽道:“有些人啊,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徐向迩舉着咖啡杯的手,因用力一握,而有些顫抖,咖啡險些撒到身上,還好她穩住情緒,沒有搭理他,轉身想離開茶水間,卻被他狠狠撞了一下。
滾燙的咖啡灑在她的胸前,雖是毛衣較厚,可徐向迩還是“嘶”地一聲,衣下的皮膚有灼燒的感覺,顧不得其他,她放下咖啡,跑去洗手間。
到洗手間後,徐向迩忍着疼痛,将毛衣脫下,對着鏡子一看,有部分咖啡潑在内衣上,皮膚并沒變紅,可内衣沒有遮蓋的部分皮膚,已經大面積泛紅。
她走到洗手池,俯下身,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洗。三月氣溫并不高,公司的水龍頭也不會有溫熱的水,冰冷的水落在胸前,讓徐向迩的身上起着雞皮疙瘩,她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鏡子,裡面的人咬着唇忍痛,卻不知道自己是在忍什麼。
手指沖到都發紅時,徐向迩按停水龍頭,給周慧發了消息,讓她幫忙把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換洗衣服送到洗手間。
沒過一分鐘,周慧就沖進洗手間,把衣服遞到隔間裡,隔着門問,“爾爾,你怎麼了?”
”沒什麼,不小心把咖啡灑到身上了。”
“沒燙到吧?”
“沒有,沒有。”徐向迩将衣服穿上,聲音發澀,“謝謝啦,我先上個廁所,等會出去了,給你買奶茶,這幾天真的麻煩你了。”
不止是借她外套穿,之前每次中午加班,周慧也會幫她買飯。
在這個算不上溫暖的公司裡,周慧已經算是很好的人,起碼對待徐向迩是。
“好,那你先上吧,我得去和客戶打電話。”周慧停頓片刻,又補充道,“爾爾,你别把賈于森那個狗的話放在心上,他每天那麼懶散,每次做新項目都過來問你的建議,簡直就是農夫與蛇,我們都明鏡着呢。”
“……嗯,我知道,沒事的。”
待周慧離開後,徐向迩終于忍不住落下廉價的眼淚。
明明算不了什麼的。
可是爸爸,為什麼每次到你的祭日前後,我都會變得倒黴起來。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
每天吃着廉價的食物,說着廉價的話語,住着廉價的出租房,徐向迩明明已經平靜度過了那麼多年,以為已經不會再落下眼淚,可卻還是會疼。
目光并不是因眼淚而模糊,而是瞬間縮小後,視線突然晃動而片刻模糊。
又又又變成河狸了。
都說發生什麼事三次就可以看出規律,徐向迩卻摸着自己軟乎乎的肚子發愁,根本找不出規律。
好荒唐!這可是白天!而且是在公司裡,她這次要怎麼躲啊,還有一下午要度過呢……
也可能是禮物,因為燙過的感覺已經消失,每次到河狸狀态,原本的痛感就會消失。
徐向迩在洗手間坐了一會,思考一會,她是真的不能再請假了,而且上次起碼是出外勤,現在在公司裡她要說什麼。
但也不能苟在洗手間裡,逃出去也不太可能,她夠不到感應門的開關。她隻好決定趁着中午吃飯的時間,悄悄溜到倉庫裡,然後和陳弋說自己去商場檢查進度。
合理,河狸!
在洗手間刷了不知多久的手機後,終于到達中午十二點。
徐向迩走出隔間,四處一望,往洗手台跑去,将垂下來的毛衣勾下來,披在身上。
悄悄從洗手間探出河狸腦袋後,徐向迩呼噜呼噜跑到休息室的盆栽旁,查看走廊旁有沒有人停留。
探出頭的那刻,頭頂有植物的樹葉蹭到她毛茸茸的腦袋,徐向迩擡眸,看到那株不知叫什麼的植物,又瞥了眼走廊盡頭的攝像頭。
想吃……
應該沒事吧,她現在隻是一坨正在移動的衣服,況且那攝像頭都不一定能照到這裡,公司畢竟還是需要攝像死角的。
徐向迩踮起腳,腳蹼不穩,令她小小的身軀一晃,幸好咬到了葉子,一口咬下後,她連忙跑着去走廊盡頭。
倉庫!倉庫!
到倉庫門口時,徐向迩才想起一件事,倉庫門平日都是關着的,她根本碰不到。
豆豆眼眨着眨着,下意識躲在一旁的紙箱旁,她看了幾眼上面的字,大概是下午活動要用的物品,提前從倉庫拿出來了。
但哪怕站在紙箱上,她也無法碰到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