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甯知道至少半個宴會廳的人都在關注這邊。
往常他們這倆死對頭碰到一起,難免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鬧大鬧小總歸沒有和平相處的時候。
但那是以前了。
他收回手,微微傾身靠近了些,語調略帶笑意,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就像你說的,戀愛腦也好,備胎也好,我當夠了,開竅的人那麼多,如今終于輪到了我。”
謝存秋看着湊近的傅柏甯,忍住了往後退的沖動,那不太弱勢了麼!
他抱起手臂,冷聲道:“你覺得經過……經過那些事情,我們還能握手言和?還沒睡覺就開始做夢了?”
傅柏甯微歎了口氣,謝存秋的嗓音像是裹着冰霜一樣,态度十足抗拒,但他并不惱,主要是原主實在離譜。
站在對方的立場和角度想想,不難理解。
示好的方法有很多,真誠是捷徑。
他直起身拉遠了距離,繼續道:“在别人的撺掇和利用下跟你做對這麼長時間,确實是我的錯,對不起,可今夕非昨,以前的‘傅柏甯’已經蕩然無存,現在,站在你眼前的是——
“完全不同的我。
“我大緻了解了謝氏的發展軌迹,你接手公司後做的一切堪稱天才,極有商業頭腦,也是很有理想和追求的人,利好公司的事沒必要拒絕,是不是?
“别的暫且不談,我們先談談錢,聊一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謝總意下如何?”
聞言,謝存秋沉默下來,雙唇微抿。
傅柏甯似乎沒認出來那晚是他?
他緩了下情緒,對方那時的狀态明顯不對,十有八九是吃了什麼東西,可能意識就不清楚,這……挺好的吧。
結合對方今天的話來看,大概是被這件事刺激到了才開的竅?終于看清楚了那倆恩愛夫夫的真面目,不願意再給人當棋子、當墊腳石。
平心而論,眼前的傅柏甯确實變了。
溫和依舊是溫和的,但多了沉穩從容,一雙琥珀棕色的鳳眼有着舒緩且明朗的古典美,跟床上兇狠的那一面比着判若兩人,大概是被藥刺激的……
咳。
不管怎麼說,别是倒貼的戀愛腦就行。
另外的另外,沒人不喜歡被稱贊,尤其這是來自死對頭的誇獎,對方看上去還挺認真的,更是誇誇到了他的心坎坎上。
他聲調微揚,道:“是沒必要跟錢過不去,可是!
“衆所周知,我們互相看不順眼不是一年兩年了,雖然你現在跟之前比着是變化很大,但我怎麼相信你?
“我怎麼能确定你不是在給我設陷阱?”
傅柏甯能看出來謝存秋的不情願和遲疑,但問出口就代表對方有接過他遞出的橄榄枝的意向。
他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三天内,我會證明合作的誠意。”
謝存秋冷嘲地輕笑了聲,“好啊,我等着看。”
傅柏甯沒再多解釋,說一百句抵不上做一件實事,都已經跟主角攻受約好了見面攤牌,事情做完再說。
他拿出手機,問道:“我們先交換一下手機号?方便聯系。”
謝存秋不算情願地答應了,傅柏甯這話很有分寸,沒提要加好友,他們之間沒到那地步,他倒要看看對方這次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跟死對頭初步溝通完,傅柏甯轉身往外走。
靠近門口時,一位與他年齡相仿人走過來,跟他打了招呼,他借由原主的記憶回想了下,認出了來人——薛明揚,薛家的獨子、繼承人。
跟原主認識,但合不來。
對方表面上是左右逢源跟誰都關系不錯的花枝招展大蝴蝶,實際上呢,是隻暗藏了八百個心眼子的狐狸,原主招架不住,人家也看不上原主。
不過眼下薛明揚友好地打了招呼,他自然是客氣回應了。
薛明揚一早就留意到了傅柏甯,跟圈子裡的前輩交流鎮定又從容,談吐得體有見地,絲毫不落下風,氣質沉穩了,鋒芒内斂但讓人不敢小觑,跟以前溫吞的老好人脾性差了十個筋鬥雲的距離。
他打量着眼前人,笑道:“傅總這兩天沒有陪同路演,讓大家少了些熱鬧看。”
得,傅柏甯的無奈隻多不少,原主是被人看了熱鬧、當了墊腳石,還自我感動,想想挺諷刺的。
自诩情深,到頭來卻是個笑話。
他神情微沉,不鹹不淡道:“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隻要願意改變,現在就不晚,我倒是不介意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以後談的不會是這些瑣碎無趣的八卦。”
聽到這些,薛明揚的笑容微收。
說實話,他感覺到了很微妙的壓迫感,或者說是殺氣,再一聯想這幾天幾乎是大換血的傅氏集團,一個事實昭然若揭。
眼前泰然自若的人,已然不是原來那個可以任意拿捏的軟柿子。
他伸出手,言語間是顯而易見的欣賞,“雖然我不清楚你怎麼突然開了竅,但我對現在的你很感興趣,以前無冤無仇,以後我們交個朋友?”
傅柏甯微勾起嘴角,并不十分意外薛明揚的加好友申請。
他們其實是一類人。
他跟對方握了手,“過去已矣,且看以後。”
薛明揚笑了笑,多少帶了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調侃,道:“被寵慣了的大明星能舍得一個溫柔懂事還錢多的備胎才怪。”
今晚的任務超額完成,傅柏甯心情不錯,應道:“我可聽不出來你這話有一點關心新朋友境遇的意思。”
薛明揚眉眼微擡,八卦的小火苗刷刷刷就燃了起來,“看樣子你已經有解決辦法了?”
傅柏甯默認道:“請大家再看個熱鬧。”
薛明揚多少有猜測,請大家看熱鬧,是要公開處理這件事?怎麼處理?怎麼個公開法?他拭目以待。
兩人又聊了會兒,同一類的人,越聊越熟悉。
傅柏甯在感情上希求不多,親情愛情都不會有,能有兩三個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已經是萬幸。
他在這場晚宴上得表現,再結合他在傅氏的動靜,明眼人應該能看出來變化了。
到了跟主角攻受約好的時間,他準時赴約,餐廳是他選的,特意挑了家名流聚集的餐廳,而且選擇的是一樓大廳居中的位置,視野很好。
晚高峰時期,人不少。
落座後,看着明晃晃不高興的主角攻魏梓豪,以及無辜又無措的主角受賈書甯,他開門見山道:“我們過去确實來往比較多,今天就把話說清楚。”
賈書甯剛想開口,卻被身邊的男友打斷了,隻能先壓下話茬。
魏梓豪直接質問道:“你這幾天搞什麼名堂?什麼叫把話說清楚?”
傅柏甯閑适地靠在椅子裡,放低手機避開了對面兩人的視線,不慌不忙地撥了個手機号,等那邊接通後打開免提扣在桌面上。
他語調緩和,卻帶着不容置疑,“你們兩個相親相愛,把我當傻子糊弄,很有意思?從大學到現在,這一套玩兒這麼些年不倦麼?”
賈書甯直覺不妙,軟了嗓音喚道:“柏甯……”
“聽我把話說完。”
傅柏甯沒給對方面子,繼續道:“賈大明星,之前是我鬼迷心竅,毫無怨言地當你的備胎,從未拒絕過你,在公司方面也無條件配合你的男友,現在想來,如此廉價的付出換不來一絲真心。
“再者,我對你并不是喜歡,隻是有一點得不到的不甘。
“看明白之後,這些不甘心就随之消散了,你們對我而言連厭惡都是浪費時間與精力,我不想再跟你們有任何瓜葛。
“從今以後,從現在起,我們絕交。”
說着,他把五人眼線的證詞撂了過去,“魏梓豪,魏總,你安插在傅氏集團的人告訴了我一些消息,本着省事的原則,我不希望有用上的時候。”
一點點小把柄而已。
賈書甯有些愣怔,沒想到一向他說東絕不往西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魏梓豪翻了翻證詞,臉色黑沉得足以媲美鍋底,這些資料要是公布出去,他挑起公司惡性争鬥就坐實了,還會上升到刑罰層面,那不行。
他不能讓自己的名聲出問題。
但他怎麼可能放任一個好用的工具人就此脫離掌控,還敢威脅人!
他跳過證詞這茬,道:“是不是誰說什麼挑撥離間的話了?我們是好朋友,不存在利用不利用的。”
傅柏甯冷淡地笑了聲,略帶揶揄道:“不需要誰說什麼,是我終于不再眼盲心瞎,不願意再當你們的提線木偶了,僅此而已。
“魏總,聽話的傀儡多得是,你們兩位各有各的年輕有為,且真誠待人,還聰明純善,這麼好的交友條件,何愁找不到新的?”
“姓傅的你别不知好歹!”
被貼臉一通嘲諷,魏梓豪氣急地一拍桌子,震倒了酒杯,玻璃器皿咕噜噜從桌上滾落,在輕柔鋼琴曲環繞的大廳裡發出一聲極為不和諧的響亮雜音。
把周遭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傅柏甯神色不動,“确實有人不知好歹,但絕不是我。
“是誰自以為高明地掌握了全局?是誰心思惡毒設局陷害?是誰踐踏了别人的自尊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認為被施舍的人應該恭恭敬敬地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