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談令拿了罐冰水,用毛巾裹着往鼻梁上敷,邊看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
“所以,你是那隻鵝的主人?”
“是,我叫荊霧。”
他垂眼看着談令,語氣真誠,“很抱歉它昨天撞到了你。”
談令手一頓,面露懷疑,“你怎麼知道它撞了我,你看到了?”
荊霧擡眼看他握着冰水的手,目光短暫停留,搖頭,“我問了這裡的人,他告訴我的。”
“你不是村裡的人?”鼻子被冰到沒有知覺,談令把東西換到另一邊,問:“那你是從哪來的?”
據他昨天看的地圖顯示,最近的村子離這裡也有幾十公裡,總不會跑了這麼遠特意來道歉吧,聽着太假了。
“不是。我失憶了,醒的時候旁邊隻有那隻鵝。”荊霧皺眉,有些郁悶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最近一直都住在山裡。”
“山裡?”談令挑眉,從失憶到住在山裡,這番話中充滿了随口編造的意味。
他站起身繞着人轉了兩圈。
荊霧比他高了小半個頭,五官優越的臉還算幹淨,寬肩窄腰,露出的小臂線條結實流暢,上面有些細長的傷口。
白色衛衣和長褲明顯不合身,寬松的衣物穿出了修身的效果,還沾了很多草屑和髒污。
“失憶了怎麼不去找警察?”
“警察?”
荊霧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我不想找,在山裡住着挺好的。”
“那你來做什麼,隻是為了道個歉?”
荊霧擡眼,認真地看向他,嘴裡吐出小說台詞一樣的話,“我是來對你負責的。”
負責?
手裡的水差點沒拿住,談令擰眉仔仔細細盯着他的臉看了半天,沒看出有開玩笑的意思。
不是吧,他領到什麼回村撿到野男人的劇本了嗎?
談令後退半步,又坐回石凳上,思索該怎麼把這個騙子打發走,“你自己都受傷了,怎麼對我負責?”
剛這人走進來的時候步伐不齊,左腿明顯使不上力,站立時重心也偏向右邊。
“我的傷快好了,可以照顧你。”
男人背光站在太陽底,落下的影子将談令籠在其中。
“我會按摩,會做飯,會打掃衛生,還會照顧動物植物。”
他嘴裡說着懇切的話,表情卻沒什麼變化,“求求你了,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劇本怎麼又變成小白花上門求職了。
他又不是HR。
“鵝呢?”
“放生了。”
談令不知道該說什麼,人證物證都沒有,說的話前後邏輯也不通,他看起來很好騙嗎?
一陣漫長的寂靜。
鼻梁的痛感已經減弱,他喝了口已經變成常溫的水,還是委婉拒絕了荊霧的負責請求。
沒再去注意他,談令起身進屋,走到玄關處時卻鬼使神差地回頭。
荊霧沒有離開,還站在原地盯着他看,面容英俊眸光沉沉,眼底隐約藏着期待。
視線相接,談令有片刻恍神,意識回籠時,他聽到了自己答應的聲音。
也忽略了荊霧面上轉瞬即逝的得逞意味。
“那……就進來吧。”
-
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談令腦袋發昏,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莫名答應了,還讓人洗了澡換了衣服。
他有些局促地趴在沙發上,上衣被推起,有溫熱手掌覆蓋在酸脹的後腰,空氣中彌漫着精油濃郁的木質香氣。
上門求職還自帶精油,談令有點不知怎麼評價才好。
“這樣的力度可以嗎?”
荊霧低沉的嗓音響在身後,談令耳後的小塊皮膚似有微弱電流經過,身體驟然緊繃。
談令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敏感,另一個人的氣息貼近時,他差點條件反射扭腰逃離。
“說話不要靠我太近,還有,用力一點。”
動作太輕了,感覺有點怪怪的,不太像正經按摩。
荊霧沒說話,隻是加重了力道。
他的目光順着掌下柔軟單薄的腰上移,落在談令線條流暢漂亮的後頸,以及隐匿在黑發中的泛紅耳尖,眼神越發晦暗。
“那我就開始了。”
-
小白花的按摩技術過于好,談令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隻記得身體像浸在溫水裡一樣舒适,漂漂搖搖間,意識沉入寂靜。
長睫顫動,他緩慢掀起眼皮,視線裡模糊不清,依稀能看到對面的皮質沙發在日光下亮得晃眼。
四周很安靜,窗外李子樹上叽叽喳喳的小鳥也不知所蹤。
談令還保持着按摩時趴着的姿勢,一邊臉頰緊貼沙發,自然垂下的發絲遮在眉骨,有點癢,還有點戳眼睛。
他擡手,試圖把眼睛解救出來,卻沒知覺到手的存在,連帶着對手臂的感知都微弱了。
嗯?
困倦中的大腦陡然清醒,談令眼睛睜圓,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堪稱驚悚。
“我手呢?!”
因為手的消失,談令的身體忽然就喪失應有的協調性。
慌亂間,他仰頭挺起上半身,兩條腿像魚尾一樣上下撲騰擺動,試圖磨蹭着翻身,卻高估了沙發的寬度,半邊身體懸空,險些砸向地闆。
“小心!”
摔下的瞬間,一隻寬大溫熱的手從後面伸出,穩穩托住他的腰,将他整個人撈了起來。
談令僵着身子扭過頭,透過那雙被吓出淚水的眼睛,看見了荊霧輪廓分明的臉。
“你還在啊?”
談令也沒來得及問他明明在為什麼不說話,而是下意識求助,語氣裡是自己都沒察覺的可憐,“我手呢?我的手找不到了。”
荊霧單手托着他,另一隻手從他身前捏過兩隻伶仃手腕,舉到談令眼前,輕聲說:“看,你的手在這裡,沒丢。”
他的動作有些大,失去控制的手戳到談令的面頰,像被什麼異物觸碰到一樣。
談令不适地向後躲,腰背反弓,差點從荊霧手裡掙脫。
重新穩住身體後,他終于冷靜下來,仔細觀察眼前的兩隻手。
膚色蒼白,自然垂下的手指纖瘦,左手無名指骨節處有一顆小痣,很熟悉,好像确實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