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招攬客人套近乎的新話術?
老闆目光灼灼地靠近端詳,旁邊的荊霧也緩慢擡起眼,默不作聲地側目看他。
談令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冥思苦想半分鐘,遲疑道:“沒有吧,我是第一次來。”
怎麼感覺荊霧很期待的樣子。
旁邊花店的店主也出來湊熱鬧,“老楊啊,你這攬客的話術都太俗套了,得多上上網,學點年輕人的新東西。”
“去去去!”被她這麼一打岔,老闆也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了。
“可能是我記錯了。”他搖搖頭,跳過這個話題,笑着問:“想要點什麼?随便看,種子和瓜果苗都有。”
談令欲言又止,也想知道自己要點什麼。
他隻買過菜,沒種過菜,地上這一排排長相相似的初始形态小苗,和超市裡的完成式蔬果之間,差别不是一星半點兒。
菜大十八變,談令眉心緊皺,晃花了眼也認不出什麼是什麼。
好在身邊有靠譜的神秘男人。
“這個是西瓜,挨着的是秋葵。”荊霧的聲音蓦地在耳邊響起。
他指着腳邊的那排架子,依次跟談令介紹,末了又說:“都是現在可以種的。”
談令循着他的話看完,掀起眼簾,目光短暫停留在他臉上,“你怎麼連這都知道?”
荊霧一愣,簡明扼要:“天賦。”
旁邊的老闆聽完了兩人的對話,才反應過來,他的猶豫隻是因為壓根不認識這些東西。
“哪些比較好種?”談令蹲下身,手掌扇起一陣風,停留在葉片上的小蟲嗖地沒了影子。
老闆:“淩晨剛挖出來的苗,随便哪種都好種,往土裡一插就能活。”
因為這句保證,談令饒有興緻地挑了十多種苗,每種五棵。
他本來還想繼續拿,正幫着老闆打包的荊霧晃眼一看,笑着制止,“可以了,院子就那麼大,種不下。”
談令仰頭看他,思考片刻,這才停了動作。
菜苗買完,和贈送的肥料一起打包,交到荊霧手裡拎着,談令頭一扭又到隔壁買花。
花架上的花都标有名字,不用介紹,花店老闆就笑眯眯地坐在一旁,也不打擾。
荊霧和談令頭抵着頭,偶爾小聲交談,挑選花苗。
旁邊的老楊戴上老花鏡,皺眉認真看了談令半響,越看越覺得眼熟。
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因為起身的動作,談令往這邊側了側臉,老楊像是想起了什麼,渾濁的眼睛忽然一亮,嘴裡念念有詞地轉身拐進店裡。
他腿腳不太利索,平時就睡在一樓,東西都被整齊收進櫃子裡,找起來很方便。
片刻後,總算找到了想要的,他急沖沖地走到門口,但想找的人已經不見了。
“小吳啊,那倆人呢,”他扯着嗓子問。
花店老闆小吳走到他旁邊,“剛走兩分鐘,怎麼了,這麼急?”
老楊遞出手裡的照片,“你看,中間這個,是不是剛才那個小年輕?”
他嘴裡不住念叨,“這還是我幫他們拍的,人走得急,落下了一張。”
小吳接過,是張三人合照,照片沒有塑封,已經有些輕度褪色了,但還是能很清楚的看清上面幾人的臉。
“還真是。”她驚訝地看着中間微側着臉的人,又看右下角的時間,“都是四年前的照片了,他說不定是忘了。”
“有機會見面再給他看吧。”
兩人聊了幾句,老楊歎着氣收起照片,又撕下店鋪門上貼着的‘轉租’字牌。
“你什麼時候走?”小吳問他。
老楊佯裝生氣:“後天人家來看店。怎麼了,趕我走啊。
“哪能啊,你這是要去跟着女兒享福啦。”
小吳把移位的盆栽擺正,揪掉兩片枯黃的葉子,眯眼看着天邊西沉的太陽,“行了,該去接我女兒放學了。老楊啊,晚上就别做飯了,來我這,咱們仨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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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談令三人已經在回霧津村的路上了。
落日在天邊收束成灰紫色的線條,夜幕緩慢降臨。
談令一上車就陷入昏睡,走到半程又忽然睜眼。
道路一側的路燈飛速掠過,從車窗處打下影影綽綽的光,映亮了他淺色的瞳孔。
荊霧正閉目養神,卻在旁邊這人醒來的瞬間便覺察。
“剛才那個老闆……”談令往他這邊挪了點。
“怎麼了,你記得?”荊霧神經猛地一跳,朝他望去,眼裡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但談令搖了搖頭,奇怪地瞥向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的人,嘀嘀咕咕:“記得什麼?我以前又沒見過他。就是覺得他長得有點像我高中老師,老師也姓楊,不過性别不一樣,和他說話還挺緊張的……”
聲音愈來愈低,話還沒說完,他就抵抗不住睡意一樣,再次阖上眼。
車内放着輕緩的音樂,向青在專注開車,似是沒察覺的後座的動靜。
荊霧失望地垂下頭,眼底情緒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手裡還拿着花店老闆送給談令的花,淺色的月季,花莖上明晃晃長着刺。
窗外的夜色無邊,疾馳的車被突兀出現的濃霧籠在其中,越靠近霧津村,霧氣越深重。
車速減緩,後視鏡裡向青的臉上滿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