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擺手,話鋒一轉,“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看您怎麼想。”柔煜川不客氣地把問題抛回去。
總統瞪他。
柔煜川悠然地轉着鋼筆。
總統問道:“你最近按時吃藥了嗎?”
柔煜川聳肩,“您剛誇過我氣色不錯。”
總統斟酌片刻,緩緩開口道:“你從事深空探測、科考研究多年,知曉人心陰暗貪婪至極,因此帶來的災難,你深有體會。更何況如此重量級的神之領地計劃,那些狼子野心正在暗處蠢蠢欲動,你很清楚他們的愚蠢會給整個宇宙帶來毀滅,隻有我的計劃是為了全體公民的幸福與未來。”
柔煜川冷淡地“哦”。
總統耐着性子,繼續說道:“當年你發現ODS72号行星之後發生的事,還不夠讓你警醒嗎?!為了防止夜長夢多,更是防止牽扯出太多禍端再度傷害到你,我的想法是速戰速決。”
“哦——”柔煜川懶洋洋地拉長語調。
總統眼中掠過一絲不耐煩,深吸一口氣,收斂起所有的好臉色,雙目直勾勾地盯着柔煜川,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用不容置疑地口氣高聲說道:“柔煜川,我以奧德茨星際聯邦政府總統的身份命令你,七十二小時之内,必須深入神之領地!”
柔煜川笑了。
他擡起左手,虛掩着嘴,刻意發出低低的笑聲。
總統擺足了氣勢與威嚴,結果一拳頭揍在了棉花上。
差點沒給他氣出内傷。
他感覺自己被嘲弄了,面子頓時挂不住,用力拍桌,“各方勢力絕不會安分守己,隻有你盡早掌握神之領地的信息,第一時間交給我,才能先發制人,壓制住他們可怕的野心。”
“您說話可真輕松,”柔煜川長長地歎口氣,毫不客氣地揭穿總統的虛僞,“說來也是,畢竟屆時下達登陸命令的是我,您需要承擔的風險和我相比可以忽略不計。”
總統不由自主地看眼他的左手,随即加重語氣道:“柔煜川,一旦被其他人搶占先機,造成難以估量的危害,你負得起責任嗎?雖然你是神迹号最高指揮官,但你必須聽從聯邦總統的命令。如果拒不執行,我将下令逮捕你,并剝奪一切權限。”
柔煜川毫無懼色,兀自說道:“4892年,埃莉諾号科考艦發現ODS56号行星,被星球表面礦物質吸引,于27小時後登陸,3分鐘後地面塌陷,無數巨型鐵甲蟲從地底湧出,發動襲擊,诶莉諾号墜毀,造成379名船員全部死亡。4893年……”
“夠了!”總統沒耐心聽下去。
柔煜川道:“近20年來發生同類事故25起,及引發的後續影響,共造成732657人死亡,付出的代價有多麼慘痛,如果您不清楚,我可以一一詳細說給您聽,然後您再結合收到的報告,想想清楚神之領地的探索計劃可不可以貿然進行。”
總統做為上位者,他很喜歡柔煜川那鮮有人能匹及的才華與能力,但不代表可以處處容忍他的性格。
他拉下臉,斥責道:“你忍心看着菲爾丁他們在什麼朱天之境裡受苦受難四十九天?!”
柔煜川拿起平闆,點開一份文件,“這是他們親筆簽名的協議書。我不會拿789個人的生命,因為他們的莽撞行為而去冒險。792條鮮活的生命更不是争權奪利的工具!”
鮮少帶有感情的、冷冽有磁性的嗓音出現了波瀾起伏,字字像一把鼓槌,敲在骨膜上,震動着總統的腦子。
一時間,冒出錯覺——
柔煜川才是國家元首?
無論柔煜川為奧德茨做出多偉大的貢獻,他隻是個星艦指揮官,一個隻有二十六歲的毛頭小子,沒有資格質疑他,忤逆他。
總統的容忍度臨近極限,又不得不壓抑着心中的怒氣,臉色扭曲得難看,“你是我的人,厲烨舟是第三軍團的骨幹,你們突然鬧離婚,究竟想幹什麼?想過會讓我們雙方都很難堪,互相猜疑,打破好不容易維系的和諧關系,且不說會給我招惹多大的麻煩,引發毀滅性的政治災難,你就開心了是吧?”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柔煜川沒有接話,垂下眼簾。
總統下意識地跟着他的視線看去,修長的手指正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手表,深藍色的表盤上點綴着三顆流轉着絢麗光華的寶石,代表柔煜川發現的三顆新行星。
至高無上的榮耀。
總統眯起眼睛。
也是柔煜川人生中唯二的至暗時刻,不堪提起的弱點。
終于想起來有多可怕了?
呵呵,小年輕就是小年輕,不知天高地厚。
他都不敢想當時的情況有多恐怖,柔煜川會願意經曆第二次?
多虧他提點提點,才能醒悟過來,真是……
忽地,柔煜川炫耀般的對着鏡頭晃了晃左手,“八年前,您能借着這個打壓第三軍團,八年後也可以,不必擔心我介意,我做為您的走狗,這一點上随您利用。”
總統愣住。
不對,這是什麼走向?
他心想柔煜川一定是在裝逼強撐,加重語氣說道:“唉,煜川,你還是太年輕了,才把事情說得這麼輕巧,你想想當時的情況……”
“第三軍團布倫南元帥不會想看到這件事被曝光,你們可以繼續維持表面上的和平。”柔煜川悠閑地靠在椅背身上,左手高舉于頭頂之上。
年輕又英俊的男人,舉手投足之間優雅矜貴。
本該是一副美好的畫面……
總統看他如欣賞藝術品,專注而陶醉地凝望着左手臂,後背一陣陣發冷,汗毛倒豎。
——這個神經病,沒救了!
同時,控制不了柔煜川的無力感,讓總統漸感暴躁到快失去理智。
他厲聲喝道:“柔煜川,不許再看了!!!”
一直躲在柔煜川身後的威廉姆光聽到聲音,吓得一屁股癱坐在地。
“您要看嗎?”柔煜川半阖着眼,手指捏起表帶,針扣輕巧地松脫。
總統眼皮子瘋狂抽搐,假裝很忙地低頭在桌上翻找東西。
“行行行,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在乎了。”
柔煜川重新扣好表帶,垂下手,“另外,任務結束前我和厲烨舟的合作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您沒有需要擔憂的了,所以接下來請按照我的計劃來。”
總統眼角餘光瞥見柔煜川的手已經不在鏡頭内,才擡頭,闆着臉說道:“柔煜川,隻要你盡快完成任務,我同意你和厲烨舟離婚。”
柔煜川道:“兩千多年前,夫妻就享有依法解除婚姻關系的自由了,總統先生。”
“……”總統決定等下就解散婚姻登記中心,拒絕受理一切業務!
柔煜川又道:“做為我母親的摯友的您,打算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艹死?”
“……”總統目瞪口呆,以為自己幻聽了,“柔煜川,你能心裡陽光點嗎?”
柔煜川把攝像頭調轉向舷窗,“這裡沒有日光,隻有快被日死的人。”
總統看他這麼淡定自若地說葷話,索性也豁出去了,“你可以上他。”
“我,不,樂,意。”柔煜川理直氣壯地一字一句道。
“怎麼就不樂意了,你是不是男人?!”總統恨鐵不成鋼。
柔煜川道:“對着厲烨舟石更不起來。”
“這不可能!”威廉姆猴子一樣蹦起來,震驚得雙手撓頭,“柔教授,您為什麼要傷害您自己的尊嚴?!”
“……”總統倒吸一口冷氣,直愣愣地瞪着柔煜川,判斷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不對,驕傲如柔煜川,根本不可能開這種玩笑!
柔煜川以前絕不可能講這麼粗魯的話,和厲烨舟待久了,被同化了?
這時候,總統才真切卻又恍惚地意識到——
兩人鬧離婚,真的隻是在找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