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照甯又從口袋裡摸出便攜式扁酒壺，“來一口？”

柔煜川微蹙起眉頭，“不喝。”

“這個？”柔照甯又拿出一包煙，兒子唯一抽的牌子。

柔煜川道：“您的口袋是百寶箱嗎？”

“是啊是啊，所以你需要什麼，媽媽都會有呢！”不僅是香煙，柔照甯還放下一隻軟膏，“晚安寶貝，不睡覺會被媽媽一拳頭強制入睡的喲。”

說完，擡腳走人。

柔煜川脫了衣服，簡單地清理過身體才半躺在床上，點燃一根煙。

他不想停下工作，因為一旦閑下來，容易胡思亂想。

本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但自從被厲烨舟塞了一嘴的工業糖精後，有點不受控制。

半根煙下去，門開了。

在他腦子裡亂竄的人，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你怎麼來了？”

厲烨舟一臉委屈，“沒有别的房間了，難道柔教授要我睡大馬路？”

一定是母親故意的。柔煜川緩緩吐出一縷煙，白色煙霧緩緩散開，迷蒙了彼此的眼睛。

厲烨舟關上門，看到床頭櫃上的營養素和軟膏，放下餐盤後，拿起後者，然後捉住柔煜川的右手。

柔煜川要躲，厲烨舟精準預判了他的動作。

“咱們柔教授這麼追求完美的人，怎麼能容忍手腕上的勒痕呢？”厲烨舟把藥膏塗抹在他的手腕上，輕柔地揉開，稍加按摩。

一根煙抽完，厲烨舟順勢抓住他的左手。

柔煜川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又被厲烨舟拉扯過去。

他抽出第二根煙，點燃。

厲烨舟終于能仔仔細細地看他手腕上的傷疤，第一眼就看出其中有一道傷痕與别的不一樣，是不同利器造成的，更淺一些，不足以緻命。

他問：“這道是八年前你接受特别調查時留下的？”

“嗯。”

“誰？”

“你敬愛的布倫南元帥。”

“讨厭，”厲烨舟用一種詭異和諧的嬌嗔語氣說道，“誰會敬愛工具人啦！”

柔煜川想起那年在戈梅斯星重逢，他們在沒有任何交流的前提下，地空聯合作戰配合的完美無間，二十分鐘内消滅完數以千計的怪物。

戰機降落在一塊還算幹淨的空地上，厲烨舟越靠近，他聞到的血腥氣越濃。

這家夥殺瘋了。

記憶裡幹淨明朗的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鳥窩似的亂發，濃密的胡須讓面容滄桑了至少三十歲，作戰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顔色，幾條血淋淋的怪物腸子和黃綠色的□□明晃晃地挂在他身上。

漫天的塵沙掃過，從屍山吹來血雨。

厲烨舟的臉被染得如同馬戲團小醜一般。

這些都不能打消他的熱情，蹦蹦跳跳地揮舞着雙手，挂在胳膊上的腸子被甩飛出去，放彩帶禮花似的。

“柔——煜——川——”他驚喜大叫，随即吃了一嘴沙子。

他一邊“呸呸呸”，一邊奔到他面前，展開手臂就要抱住他。

他本能地踹向厲烨舟。

厲烨舟敏捷地躲閃，用跟此時此刻一樣的語氣撒嬌道：“嗚嗚嗚好讨厭，川川不記得我了。”

又一根煙抽完，清甜的煙味漸漸散去，腳踝上溫暖的觸感也消失了，柔煜川擡眼望去，正對上厲烨舟的眼睛。

兩千多個日夜過去，經曆過無數風霜雨雪和勾心鬥角之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裡依然有熾熱而純粹的火光。

“川川啊……”

火光靠近，他沒有躲開。

然後，眼角被輕灼一下。

“好喽，拿到報酬了。”厲烨舟歡天喜地地去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