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您的傳說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今日一見,果然氣度非凡,我叫林曉,“我是義軍的總參謀長,可否請您移步營地詳談?“
“可以。“死亡君主微微颔首,卻又話鋒一轉,“不過我有個疑問——按理說,義軍應當秉持理性精神,為何會承認我這樣的存在?“
參謀長正色道:“我們堅持客觀認知。您作為特殊存在的事實,已被諸多古籍和實證所記載。正因如此,我們懇請您協助推翻舊秩序,建立真正造福蒼生的新世道。“
他展開一卷泛黃的星圖,指向其中某個黯淡的星位:“就像我們不會否認星辰的運行規律——您同樣是這個世界客觀法則的一部分。“
“可以,但我并不會直接參與,可以給你們提點建議,同時戰争結束後,你們需要臣服于我,原因你們可知曉?”
“如若傳說是真的,您······”
“等真的到了那天,放心,一切都會在瞬息之間結束,沒有痛苦,而且距離那天還很遙遠,你們這代人肯定是看不見的,說不定等我開始吞噬的時候,你們的文明早就滅亡了。”
“可是······”
“你還是不必杞人憂天了,等我完成夙願,會是在百萬,千萬年以後,甚至更久,到時,你們的文明早就不知換了多少輪了,隻要臣服于我,一個文明的興盛與衰落我是不會管的。”
“明白了,您既然幫助我們,那我們也自願臣服于您。”
“你們擁有絕對的自治權,我不會插手你們的政務,明白?”
“明白。”
“你們的營地在哪裡?我也想順便參觀一下。”
“請您随我來。”
跟着這支革命軍隊伍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營地位于山野河谷之中,隻見革命軍營地派出千名軍人,浩浩蕩蕩地前來迎接死亡君主,祂也沒想到革命軍這麼重視祂的到來。
“我死亡君主的名号,隻是方便我統帥罷了,你們革命軍不必在意。”
“革命軍全體将士,恭迎死亡君主!”迎接的軍人齊聲呼道。
“你們對我這麼熱情,看來你們的的确确需要我的幫助。”
“是的,”林曉說,“我們如今的革命形勢不容樂觀,雖然帝國的統治極其殘暴,但我們革命軍的勢力還是太弱小,戰鬥力不算太強,面對帝國軍隊以及外族的軍事幹涉,我們還是太過羸弱。”
“别擔心,先跟我講講你們如今的社會環境怎樣?”
“很多百姓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賤賣自己的兒女,我曾經在組織的要求下,前往貧困地區建立根據地,在那裡我看到有的姑娘家裡,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她們父母為了讓她們能吃上一口飽飯,就嫁了出去,我也看到有的窮苦人家甚至連菜葉都吃不起,饑荒的時候連野草樹根都被争奪着吃,那時候,已是民不聊生,餓殍千裡,易子而食,白骨載道,可謂是人死滿地人煙倒,人骨漸被風吹老。”
“那地方上的官員情況呢?”
“各地的帝國官吏都腐敗不堪,光是一個小小的縣官,每年都能私刑虐殺數百近千的農民,更不要說經濟上嚴重的通貨膨脹,八歲的小姑娘五百萬帝國币,而一斤的豬肉六百萬帝國币一斤,人肉之價,賤于犬豕!地主商人們囤積糧食,種不了地又買不起糧導緻饑餓無比的農民們不得不落草為寇搶糧,被抓的農民就會被那些官吏放進鍋裡煮或火烤或肢解,各個城門都挂滿了人頭,那些農民的家屬要麼被販賣成為奴隸要麼被賣去當妓女,繁雜的稅收讓農民與普通市民不得不變賣家産與田地,大部分最終都變成了農奴,來種植原本屬于他們自己的土地,饑荒、饑荒,那些大地主沒受任何影響,反倒賺得盆滿缽滿,然而官吏和皇室卻依舊毫無作為,他們日夜笙歌,沉醉在酒池肉林,視勞苦大衆為他們的玩物與奴隸,他們這般窮奢極欲的生活是建立在人族的血淚與屍骨上的,如此腐朽愚昧的統治,我們革命軍必須推翻它們!”
“那你們對待那些貴族,又是如何呢?是團結還是咔嚓掉了呢?”
“絕大部分都被我們公開審理後判處了死刑,因此就有許多知識分子批評我們革命軍太過殘忍,殺的貴族太多了,要我說還是殺的太少了,那些貴族有個非常殘忍的娛樂活動,有個規定,便是平民不得背對貴族,否則貴族有權處罰平民,于是那些貴族青年三四個走一塊,把一個平民圍住,當平民背對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時候就用刀或者劍劃破平民的皮膚,如此循環,平民傷痕累累,奄奄一息,可那些貴族青年卻以此為樂。”
“我同意你的觀點,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你們這次行動,就是要徹底斬斷那些門閥世家的命脈。“死亡君主的指尖在沙盤上劃出一道裂痕,“這不是吟詩作對,容不得半點溫良恭儉讓。不過——“他話鋒突然一轉,“你們對戰後秩序的重建,可有具體規劃?“
見參謀長欲要回答,祂擡手制止:“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們是實幹派,還是空談家?“
參謀長一怔:“此話怎講?“
“砍幾個腦袋容易,難的是讓百姓安居樂業。“祂的魂火在眼眶中明滅,“你們的根據地,現在能做到讓民衆吃飽穿暖、孩童有書讀、勞動者能休憩嗎?“
“後方根據地已實現這些,但前線仍在苦戰。“參謀長不解地皺眉,“您為何突然問這個?“
“這就是症結所在,“祂冷笑一聲,“曆史上多少起義者就栽在這個坎上。我觀察你們有些人,開口閉口都是'大義',可一旦涉及具體政務,不是推诿就是叫苦。“祂猛地拍案,沙盤上的城池模型齊齊震顫,“能在大後方實現民生,才證明你們不是空想家。告訴我——戰後能否将這套推行全國?“
參謀長挺直腰闆:“這正是我們起義的初心。讓每個百姓都過上好日子,我們必當全力以赴。“他的聲音在說到“全力以赴“時微微發顫,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很好,現在帶我去參觀你們根據地大後方吧,算了,我一個人去,你們各自忙你們的工作,不要告知任何人我的存在,明白?”
“明白。”
“同時,最後給你個提示,對于你們起義軍内部現在或者以後會出現的那些蛀蟲,應當快而除之,這就像人身上的瘡疖一樣。有的人狠得下心來,用刀割去了,看着是鮮血淋漓,但是敷上藥修養一段時間,也是能恢複的。有的人看着刀子鋒利,擔心哪一天割到自己腦袋上,狠不下心來,隻能摸着這瘡疖,想着甚麼止一下痛,熬得一天是一天,熬到最後病入骨髓,藥石無靈了,就隻有死路一條。”
“在下謹遵教誨。”
林曉軍裝肘部的補丁用金線繡着麥穗。死亡君主注意到炊事班擡着的木桶裡,米粥表面飄着熟悉的淡藍色孢子——這是祂在第七星系投放過的饑荒改良菌種,說起來,之前有一個文明主動向祂臣服,但那個文明土地貧乏,普通農作物根本無法生存,這菌種還是死亡君主親自找來以解決那文明的饑荒問題。
“你不用着急,等些日子我會親自幫你們起義軍建立起有效的戰鬥能力,林曉,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這是我以前的母星一句流傳千古的名句,希望你們能堅持你們的起義,到達成功的彼岸。”
“是,起義軍保證完成任務!”林曉莊重地行軍禮。
“你們炊事班長左手缺了三根手指。“死亡君主突然開口。
“去年試爆新式炸藥傷的。“林曉下意識并攏腳跟。
死亡君主路過一個營地帳篷,聽到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對話。
“這些知識分子,怎麼說的話,提的建議我感覺怪怪的?”
“哪裡怪了?”
“這些知識分子說,咱們戰士中槍吃的花生米造成的痛苦,遠遠比不上钕的痛苦,因此要提高一下待遇。”
“嘿呀,瞧這話說的,這些知識分子這說的就很過分了,咱們起義軍戰士流血流汗的,不就是為了解放人族嗎?怎麼還要分個高低貴賤出來,大家都有各自的責任和義務,都是爹生娘養的,要是非要比個高低出來,這不純sb嗎?把這幾個知識分子的提議趕緊給丢了去,别讓咱們暴脾氣的總參謀長看到,總參謀長可把咱們戰士看得很重很重,不然非得手撕了那幾個家夥不可。”
死亡君主參觀根據地大後方,和祂看到的帝國管轄區的确有很大不同,雖然苦了些,但都積極地勞動着,看來這支革命軍值得祂親自培養。
直到半夜死亡君主才回到客棧,上官巧雲已經熟睡了過去。
她熟睡之時,做了噩夢,說了許多夢話,從中驚醒。
“舅舅,要走我們一起走”她驚呼道。
看到死亡君主平靜的看着她時,上官巧雲臉紅道:“對不起,君主,小女子做了噩夢,請您見諒。”
祂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很多事情祂内心早已經清楚,但這種噩耗還暫時不能告知她。
“說說你的經曆吧,”死亡君主坐到椅子上,“你把你的身世詳細給我講講看,如果我感興趣了,興許我可以幫你幫到底。”
接着,上官巧雲便開始講述自己那悲慘的身世:“我的父母很久以前就失蹤了,是我的舅舅和舅媽撫養我長大,我的舅舅是帝國宰相,他清潔廉明,不收一分一毫,正因如此,小女子也不知他惹到了何方大人物,一晚他被人追殺至高塔之上,小女子的舅舅讓我逃離帝都但終究被帝國的奴隸主抓住,然後直到君主您救了小女子······”
燭淚在青銅盞裡堆成小山,上官巧雲說到了自己小時候“舅媽喂我吃槐花糕“時,死亡君主正用魂絲修補她袖口脫線的牡丹繡紋,窗外更夫敲響子時的梆子。
死亡君主從革命軍那裡了解到,帝國宰相——鑄歌.俍·上官是人族帝國千年難遇的賢相,出身高貴,卻清廉正直,隻娶一妻,無小妾。
他極力協調貴族、商人與平民惡化的階級矛盾,加強了與其餘五族的經濟文化交流,壓制宗教對帝國權力機構的影響力,取消了對所有僧人的優待與福利,削減帝國對宗教的資金預算,可謂是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将傾,隻可惜這樣大力度的改革必然會引起衆多舊貴族的反對與不滿,尤其是嚴重影響了宗教領袖耶.阿布達的利益,前不久在帝都發生了兵變,目前宰相鑄歌.俍·上官處于失蹤狀态,革命軍在朝廷的内應都沒有他的消息。
同時,這個帝國有個傳統的宗教——侍神教,不僅是人族,甚至對其餘五族都影響深遠,信仰人數衆多,有自己獨立的軍隊與金融體系,但宗教機構極其臃腫腐敗,其專門針對異教徒的清洗機構—侍神衛可謂是臭名昭著,他們便是當時兵變的主角,被耶.阿布達派出支援拱衛帝都的皇家軍團,期間發生了大量搶劫燒殺事件,卻無人敢攔,帝國政府軍也不敢阻撓。
生命的最後一刻,鑄歌.椋.上官的目光平靜而深遠,點燃了一根自己這一生第一次抽的香煙,狠狠吸入一口,吐出了個并不完美的煙圈,随後他看向漸漸包圍上來的侍神衛,他無可奈何的感歎道:“悠悠蒼天,何薄于我。”
最後,在一抹殘陽下,他從宮殿的陽台跳了下去,再也沒有了呼吸。
其實這一切早在死亡君主來到這顆行星前,便被死亡君主派出的探查當地民俗風情的魂魄觀測得一清二楚,但祂一直沒有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