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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決斷命運篇【其十一】站起來,你是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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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巧雲将經文貼在胸口,感受着紙頁傳來的溫度。她忽然明白,眼前這個被世人畏懼的君主,内心也藏着柔軟的一面。就像這焚城的烈火,既能毀滅一切,也能照亮黑暗。

死亡君主微微而笑,露出白色的牙齒,祂漆黑的雙眸看着她,平時顯得冷漠的眼神,在橘紅色的沖天火焰覆蓋下,流露出一種溫情:“你看,小女孩,我向來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宴會廳原先是皇室冬祭殿,十二根蟠龍金柱上還挂着褪色的黃緞幔帳,炊事班把馬克沁機槍架在供桌上切火腿,槍管殘留的餘溫讓油脂發出滋啦聲響。戴着繳獲懷表的士兵們正用刺刀撬開皇家地窖的陳釀,琥珀色的酒液潑灑在繡着《往生咒》的地毯上。

大理石廊柱上凝結的水珠順着裂痕滑落,走廊盡頭的黃銅大門被兩名獨臂士兵推開時,死亡君主聽見齒輪轉動的吱呀聲與刀鞘碰撞的脆響。宴會廳裡漂浮着烤馬鈴薯的焦香與烈酒辛辣的氣息,十二盞煤油吊燈将金箔穹頂照得如同白晝,那些懸垂的銅鍊仍在微微震顫——方才的禮炮轟鳴猶在耳畔。

上官巧雲踮腳拂去死亡君主肩頭的灰燼,指尖觸到冰涼的金穗肩章,死亡君主換了身軍禮服,祂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帶到宴會廳角落的星象儀旁。這個沾着血漬的青銅儀器正在自主運轉,投射出的卻不是星辰,而是三十萬年前地球的夜空。

“第三兵團送來的蘋果酒!“滿臉煤灰的勤務兵推着橡木桶踉跄而過,鑄鐵輪毂在拼花地闆上碾出暗紅痕迹。長桌上鋪着褪色的教堂祭壇布,銀燭台間堆滿還帶着彈孔的搪瓷餐盤:鹽水煮甜菜根滲出玫紅色汁液,黑麥面包碎屑灑落在手抄傳單上,整隻烤鵝的腹腔裡插着半截折斷的刺刀。

當廚師舉着馬鈴薯過來時,發現死亡君主正用魂絲修補少女耳垂的凍瘡,這個曾把整支艦隊化為齑粉的至高存在,此刻操控着比蛛絲還細的能量流,在人類脆弱的皮膚上繡出冰花紋樣。

“慶功宴該跳支舞。“泰坦之神的聲音從星象儀傳來,十二名骸骨樂師突然在角落奏響管風琴。死亡君主攬住上官巧雲的腰肢,帶着她旋進人群空缺處,少女軍靴每次踩到祂的腳,地磚便綻開一朵冰雕玫瑰。

慶功宴的喧嚣從大理石走廊滲透進來,那位戴着玳瑁眼鏡的領袖穿過人群時,染血的軍大衣下擺掃過滿地松枝,他手中陶杯裡的桑葚酒正泛起細碎漣漪,倒映着牆上三十七面血色旗幟——最中央那面用修道院繳獲的金線繡着鐮刀與齒輪,邊角處還嵌着半顆未取出的子彈,當他的皮靴踏過被踩碎的月桂枝,正在分食馬鈴薯的士兵們突然僵住,刀叉磕碰瓷盤的聲音戛然而止,有個年輕人喉結滾動着将刀叉藏到背後。

宴會廳穹頂垂下的煤油吊燈将斑駁光影投在牆面的血色旗幟上,那些用金線繡着鐮刀與齒輪的織物還帶着攻城時的硝煙味。“您改變了三萬萬農奴的命運。“他的聲音讓水晶吊燈的水鑽墜子開始搖晃,上官巧雲看見他食指關節處新鮮的墨迹,那是整夜簽署赦免令留下的印記,角落裡有個獨眼老兵正用豁口的湯匙刮擦搪瓷杯底,金屬摩擦聲像極了攻城時工兵鏟鑿牆的節奏。

領袖的聲音在觥籌交錯中格外清晰,“是您燒盡這腐朽的舊世界,為衆生開辟新的黎明,您是我們人族的大恩人,對于人族的恩情,感激不盡!”

領袖祝酒詞瞬間被士兵們的歡呼聲淹沒。

穿灰袍的随軍文官突然打翻蜂蜜罐,金色粘液順着桌布上的彈孔滴落,與地闆縫裡的血漬融為一體。領袖舉起酒杯時,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鐐铐勒痕,那些深紫色印記在新漿洗的襯衫上格外刺目。穹頂某盞吊燈突然爆出火星,刹那間所有陰影都在繡着麥穗的旗幟上跳動,仿佛那些戰死在麥田裡的魂靈正随着光斑起舞。

瓷盤停止震顫的瞬間,窗外傳來遙遠的鐘聲,守夜人正在敲響從貴族莊園繳獲的青銅座鐘,十二下轟鳴震得牆面的子彈凹痕簌簌落灰,領袖的酒杯與死亡君主的輕輕相碰,桑葚酒在陶土杯沿暈開紫紅漣漪,倒映出我們身後無數雙舉杯的手——那些布滿凍瘡與火藥灼痕的手掌,此刻正托着破碎的黎明。

死亡君主低頭看見懷中的上官巧雲正攥着祂的領巾,就像三十萬年前亞軒兒攥着實驗報告單那樣——連小指蜷曲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月光穿透破碎的彩窗,在青金石地磚上織出斑駁的囚籠。死亡君主的指尖懸停在窗棂的鍍金紋章上方——那是侍神教十二主神環繞太陽的浮雕,此刻太陽的位置隻剩個焦黑的窟窿,某位革命軍士兵的刺刀還插在神像的眼窩裡。

“君主,三層祭壇的經卷清理完畢。“副官捧着燒焦的羊皮卷上前,卻見君主正用刺刀尖挑起一片彩玻璃。那玻璃上原本繪着聖女受洗圖,此刻殘片裡隻剩半截金色浴池,池中漂浮的玫瑰花瓣是用人血調的顔料。

上官巧雲蹲在鎏金浴池邊,手指撫過池底密密麻麻的劃痕:“這些是...“

“祭品掙紮時留下的。“死亡君主的聲音讓池水殘餘的神血泛起漣漪。他軍裝袖口的銅扣突然脫落,滾進池底縫隙——那銅扣内側刻着“慈母張氏“四個小字,是上周被解救的戰俘營老婦人所贈。

當祂踏上螺旋階梯時,燒焦的絲綢幔帳簌簌飄落。二層祭壇中央立着座三丈高的青銅鼎,鼎身饕餮紋的獠牙間還卡着半截孩童臂骨。祂突然轉身,軍靴後跟碾碎了一地彩色玻璃渣:“聞到硫磺味了嗎?這是他們所謂'淨化儀式'用的熏香。“

上官巧雲湊近鼎爐的通風口,瞳孔猛地收縮——爐壁上粘着上百片指甲蓋,排列成侍神教的蓮花圖騰。她突然劇烈幹嘔,卻見君主從副官手中接過火把,将羊皮經卷抛入鼎中。

“我将根除宗教,因為它是人類的禍害,以迷信、無知和恐懼将人性扭曲,但俗話說革命得太徹底,受益者反而會質疑革命的必要性,因此這座宮殿我要求你們保留下來,戰後作為博物館展覽。”死亡君主倚着殘破的彩窗,指尖劃過窗棂上剝落的侍神教鍍金紋章。

“當後人們看見這個,“火焰騰起時,鼎内傳出詭異的嗚咽聲,仿佛那些被獻祭的魂魄仍在哭嚎,“就會明白我們為何要燒毀所有神廟。“祂的披風掃過牆壁的人殉壁畫,那些正在被剝皮的奴隸畫像突然開始蠕動,露出底下覆蓋的浮雕。

在通往頂層觀星台的甬道裡,死亡君主忽然駐足。月光透過鐵栅欄,照見祂領口磨損的針腳——金線修補處形成奇怪的圖案,細看竟是稻穗環繞齒輪的圖騰——那是某個獲救農婦連夜縫補的痕迹。

祂的皮靴尖挑起半塊殘碑,碑文記載着某次大旱時獻祭三百童男求雨的故事。

“明日叫人把這塊碑立在博物館入口。“祂的影子在火光中暴漲,将整條甬道染成血紅,“旁邊要配上當年大旱實為知府私吞赈災銀的卷宗。“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血腥味時,上官巧雲看見君主站在觀星台邊緣。祂手中把玩着從彩窗拆下的太陽紋章,背後是正在焚燒最後一批經卷的革命軍。

那輪破碎的金光在祂掌心流轉,最終化作麥穗狀的金飾,别在了上官巧雲的衣襟上。

“保留這座宮殿不是為了紀念,“皮靴碾過滿地彩色琉璃,“當母親指着鎏金浴池告訴孩子這裡曾發生的故事,當教師帶着學生辨認牆上的殉葬壁畫,革命就獲得了最深刻的意義。“

随着革命軍解放埠達宮,數以萬計的農奴獲得了新生。曾經屬于權貴的土地與宅院,如今正被重新分配。

黎明時分的攻城景象仍曆曆在目。當青銅宮門被劈開時,門環上懸挂的十二具小小身軀尚有餘溫,祭司的銀鈴仍在晨風中叮咚。此刻那些鈴铛正被熔鑄成農具,與地牢清出的鐐铐一起堆在廣場中央。一位老者顫抖着接過地契時,粗布衣袖下露出終生未消的鐐铐印記。

分田現場,死亡君主單膝跪地,為赤腳孩童系緊新編的草鞋。孩子腳背上的烙印剛剛結痂,身旁佝偻了半生的母親突然發出壓抑多年的嗚咽——這是她四十年來第一次挺直腰背行走。新墾的田壟間升起袅袅炊煙,鐵匠鋪連夜趕制的農具堆積如山,老賬房正在油燈下教年輕人書寫自己的姓名。

這份新生的喜悅難以言表。試想一個世代為奴的人,突然聽見:“站起來吧,你屬于你自己。“

侍神主教的銀聖杯在燭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杯中的葡萄酒散發着醇厚的香氣。

王朝的覆滅之夜,聖壇上鋪滿了繡着金線的綢緞,老主教正用鑲滿寶石的匕首切割着羔羊肉,刀鋒劃過鮮嫩的肉塊,發出細微的撕裂聲,他的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外面的戰火與喧嚣與他無關。

突然,沉重的殿門被推開,冷風裹挾着硝煙的味道湧入聖殿。

死亡君主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他的黑色長袍在身後翻卷,像一片不祥的烏雲。

老主教的匕首從手中滑落,墜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那聲音驚動了栖息在穹頂的白鴿,它們撲棱着翅膀,從彩繪玻璃上聖徒悲憫的眼睛前掠過,消失在夜色中。

死亡君主踩着滿地散落的經文,緩緩走向聖壇。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用金線繡制的禱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彎腰拾起滾到腳邊的銀聖杯,杯中的葡萄酒在燭光下泛着暗紅色的光澤,像極了鮮血。

“您該嘗嘗這酒,“他舉起酒杯,輕輕晃了晃,酒液在鎏金杯壁上拉出細密的血絲,“畢竟是用南境三十萬農奴的血汗釀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帶着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嚴。

老主教的臉瞬間變得蒼白,他的手指顫抖着抓住聖壇的邊緣,試圖穩住自己的身體。死亡君主摘下黑皮手套,露出布滿灼痕的右手。那些疤痕像蜿蜒的蛇,盤踞在他的手掌和手背上,顯得猙獰而可怖。

老主教的嘴唇顫抖着,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死亡君主将銀聖杯放在聖壇上,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動,映出他冷峻的面容。

“你們的時代結束了,“他轉身走向殿門,披風在身後翻卷,“從今夜起,這片土地将不再有貴族與農奴之分。“

殿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燭光在風中搖曳,最終熄滅。

聖殿陷入一片黑暗,隻有銀聖杯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澤,像一顆冰冷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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