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閉的纜車廂内,差點實現了靈魂共觸兩人,站在雪坡上僵持到近乎離心離德。
全身漆黑,像隻會思考的烏鴉似的饒新夏抱手站在平地處,看着坐地上的女孩努力試圖站起來,卻總是屁股艱難擡起一點點,很快又坐了回去。
“不行,起不來。”貝阮哭喪着抱怨。
她也是經常鍛煉的人,體能怎麼可能這麼差呢。
一定饒新夏教得不對。
擰着眉的Alpha蹲下身,伸手按在那塊和衣服同色系的白紫色雪闆上,往下壓了壓。
“啊!”
腳底傳來牽拉的力度,身體被動帶起,仿佛要直接翻下去。
貝阮一聲驚呼,核心下意識收緊,下肢順帶一發力,竟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正驚疑不定站在雪闆上穩定自己的身形,身旁的人叉着腰淡淡道:“所以不是我教得不對,是你現在沒力氣了,翻不起來。”
不過是個坐姿起身的動作,她倆在出發的平台上耗了得有半個鐘頭,弄得貝阮精疲力竭,大概原本是能起來的,現在也起不動了。
“那怎麼辦?”貝阮問。
饒新夏偏頭視線往下,沉思一會,決定道:“去斜坡上練,有角度,更好起!”
貝阮驚恐看了一眼似乎是直直往下墜的雪坡,雙腿有些打顫。
“别緊張,隻是看起來陡,這邊都是初級區域,适合你的。”
黑衣的教學激進分子笑眯眯誘哄。
事實上,最适合完全沒有基礎新手的,應該是小鎮附近的練習道,不過那裡風景不好,人又多,貝阮肯定沒心情多待。
不如讓她到山上來,看着雪景遭受挫折,心情也會比較好。
她此刻雪闆都沒穿,就怕貝阮待會慌張之下,給她一起拽下去,滾成雙份的雪湯圓。
還是芝麻和芋泥餡。
腦子裡出現不靠譜圖像的同時,饒新夏摸了下肚子,怎麼感覺教着教着竟然有些餓了,明明才吃完飯沒多久呢。
站在平台邊緣處,其實已經有一些向下的坡度,貝阮的雪闆順着軌迹自然向下滑落,但饒新夏抵在她前面,因此倒也沒有太過慌張。
“保持身體平衡,稍微擡一擡腳尖,找雪闆剛好停住的那個感覺。”
饒新夏腳下松開,沿着坡度,雪闆開始自由滑落。
伴随着‘嘎吱’一聲,雪闆微微翹起,卡在了一個緩坡平面上。
“這樣麼?”
停在半坡的人,保持住了一個僵硬的姿勢。
有點像被卡住的大倉鼠。
腦子裡閃過了奇怪的畫面,饒新夏甩了甩頭。
“對對對,你感覺找的真快!然後向下慢慢放一點,再擡起停住。”
看着貝阮走走停停一小段,竟然還挺順當,饒新夏心下驚喜,手上一把揪住了紫色雪服,拉停了繼續向下鏟去的身形,待她穩定好後跟了一句:“停在那等等我,别繼續下去了!”
說着趕忙轉身爬回平台,快速踩上自己的雪闆跟了過去。
别說,不知是因為教練教得好,還是貝阮核心平衡能力相當不錯,後面的教學竟然一路順暢。
到天空紛紛揚揚開始落雪片時,貝阮都能自己推坡了!
饒新夏在一旁笑得見牙不見眼,十分開心,比此刻多少摸索到一點滑雪樂趣的人還要得意。
“你為什麼笑成這樣啊。”
踩着雪闆緩慢往下推,貝阮疑惑看着背身護在她下方的人。
“因為你學得快呀,這個進度,明天我們就可以一起滑下去了。”饒新夏背着手,快速後望一眼地形,仰頭說道。
“真的嗎?這麼快!”
貝阮激動了,就一開始那個費勁樣,她還以為今天整個下午,都要在平台上王八翻身了呢。
“嗯嗯!沒問題!來,我們開始學換刃~”
半小時後
饒新夏趴在雪堆裡,雙手努力扒着雪,艱難把紫色的芋頭從雪坑裡刨出來。
“有哪裡疼麼?”
撞到樹上的人腦袋暈暈,有種被人裝在水箱裡搖晃的感覺。
但身上倒是沒有哪裡疼。
雪太松軟了,陷進去時,就和落在棉花裡的感覺差不多,隻是摔在地上的那一下,的确有些震蕩感。
平生第一次體驗輕度腦震蕩模拟的貝阮,甚至有些驚奇于這種全新的感覺。
連人帶闆,将貝阮從道外的深雪裡拖回道内,饒新夏有些憂心地慫拉着眉毛,一副束手束腳的樣子。
她記得自己學的時候沒有特别困難,摔幾次,翻個身起來,再找找感覺,就會了。
可貝阮都摔了好幾次了,似乎還是一竅都沒通的樣子。
她撐着下巴開始回憶,剛才動作要點是不是都講到了。
相比她眼下有點被打擊到的狀态,貝阮倒是自我感覺良好。
一開始摔的時候的确有些恐懼,但摔完發現沒什麼事,害怕的情緒就少了很多,甚至有點期待那一下飛出去的失重感。
但她絕對不是為了飛出去,才故意摔倒的。
确實是,有點難。
但正如饒新夏安慰她說的那樣,‘摔幾次就有感覺了’。
于是在貝阮鬥志滿滿的幹勁下,饒新夏認真點了點頭,說:“再來。
一小時後
沒有什麼越挫越勇,随着費力翻身起來的次數變多,貝阮的體力迅速消耗,并且回過神來,明白了饒新夏在酒店房間裡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下午外間零下三度左右,體感溫度很适宜,唯一暴露在冷氣中的臉,也被面罩保護得很好。
但半個小時前,她就感覺到最層的保暖衣開始浸濕,運動速幹的面料,也架不住這樣持續的汗流浃背。
可想而知,如果當時堅持穿了羊絨衣來,這會該多難受。
又一次的失敗嘗試後,貝阮腦袋露在雪堆外,等着饒新夏來救。
漫天飄撒的雪紛紛揚揚,護目鏡外的景象早已模糊,視野能見度非常差。
在一片暗沉的雪幕中,似乎天地間隻有她孤身一人。
剛才自己好像是筆直沖出了雪道,也不知道到底滑了多遠,她滿腦子隻有趕緊刹住的想法,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饒新夏有沒有跟上來。
糟糕……
這個狀況,饒新夏不會是找不着自己了吧。
心裡湧出些沮喪,連續的挫折和此時的現狀,讓貝阮生出幾分自責。
這次旅行的安排,雖然是饒新夏主動提出,但她的原意是想讓對方在結束考試後好好放松一段時間,怎麼就會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自己每次摔落後,對方既擔憂又操心,後面甚至開始有些手足無措,隔着雪鏡都能看出她的惆怅。
這麼舒服的粉雪,這麼美妙的山景。
饒新夏應該自由地,在這片山林裡享受滑雪的樂趣才對啊。
自己到底是為什麼,就提出了讓她教學呢?
雪鏡很快被大雪糊住,視野變得更加模糊。
貝阮擡手在鏡片上擦了擦,還是一片白茫茫。
雪越下越大了……
那日的雪大到什麼程度呢?
大概真就是那句‘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天地一色,惟餘莽莽。
外套上很快積了一層薄雪,身上有些發冷,背後濕掉的衣料貼在肌膚上,有一種濕寒的黏感。
貝阮皺了下眉,用力從積雪裡擡起手,開始費力地學着饒新夏的樣子,把身上堆聚的雪團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