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如此說着,目光卻沒有看向要接的人。
饒新夏頭一偏,心裡咯噔一下。
她倒不是有什麼其他的心虛,隻是貝阮一向不贊成自己參與太過危險的戶外運動,而五分鐘前,老闆才問她,要不要聖誕假期結束後,借着去北歐出差的機會,在那邊多待一個周末滑雪。
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之前和對方去戶外活動,都是與公司或俱樂部的人一起集體行動。
聖誕假期後安排去北歐出差的就她們倆,還是公事公辦,早去早回吧。
她雖然不會自戀認為,老闆對自己有什麼想法,但畢竟對方是Omega,稍微拉開點距離不是什麼壞事。
防患于未然,也少點無謂的麻煩。
所以,她害怕的其實是對方見到貝阮後,會提起出差和滑雪的事情。
她是不會瞞着貝阮,但這不是還沒機會提前說嘛。
腦子裡胡思亂想着,一個愣神的功夫,貝阮已經走到她剛剛站的位置,主動伸出了手。
“卓小姐你好,我是貝阮。”
多麼自傲的姿态,多麼笃定的語氣。
眼前的人甚至沒有在問候和介紹中,扯上作為二人之間聯系紐帶的饒新夏。
她肯定,自己聽過她的名字,知道她是誰。
她确信,饒新夏會在可以一起到樓下吸煙的‘同事’面前,提及自己深愛的妻子。
卓谕倏爾揚唇,帶着婉轉的笑意附上情真意切的言辭。
“貝小姐,久仰大名。”
貝阮微微挑了下眉,無聲詢問這四個人的來由。
“有幸聽過貝小姐年初在卡内基的獨奏,的确是‘個性獨特,張揚明烈,技法表現渾然天成’”。
聽到熟悉的字句,貝阮眼裡露出一絲了然,溫雅笑了笑,卻沒有接話。
對方後面那句話,是兩年前肖賽奪冠時,她最崇拜的偶像在評委席上對她的評價。
是否客套之辭暫且不說,但很顯然,這位卓小姐,要比她原先預想中的,對自己有着更深的了解。
“你年初去聽演奏會了?怎麼沒有和我說過呢。”饒新夏問道。
看出年輕的Alpha完全沒有感知到此刻氣氛的微妙,卓谕輕笑了下:“告訴你,要給我内場票麼?”
沒等人回答,她重新看向貝阮。
“貝小姐的演奏,是值得花大價錢認真聆聽的,我當然要自己購票了。”
年輕的鋼琴家笑容端雅,語氣真摯地說道:“我非常願意朋友們來現場,卓小姐如果喜歡,下次時機合适時,我會讓她給您送票過去的。”
手上輕輕晃了晃不知何時牽上的手,察覺動作的人順着話音點了下頭。
“嗯,直接送到辦公室,很方便的。”
她轉頭看向貝阮:“不過,你下次在本市的演奏是什麼時候呀?”
貝阮眨了眨眼:“你希望是什麼時候呢?”
饒新夏樂了:“還能我希望?”
貝阮認真道:“想聽的話,在家裡也可以呀。”
她轉頭望着卓谕,嫣然笑道:“卓小姐如果時間方便,改日來家裡做客時,我很願意單獨為了您……彈奏一曲。”
笑意愈發深了些,卓谕微微點頭,深藍的瞳眸裡滉出一絲興味。
“好,多謝邀請。”她話鋒一轉:“其實我本想邀請你們聖誕假期去島上度假,但饒新夏說你們要回C國,是要回去看看長輩們麼?”
話音未落,牽着的那隻手像是定住了般,在她指尖迅速石化。
貝阮眼裡掠過一絲不愉,羽睫半斂,用力握緊了那隻手。
“不,隻是單純去度假。”
她不欲多言,心中熟悉的恐慌像是晚潮一般逐漸漫了上來。
天生對情緒極其敏銳的Omega對這些細節盡收眼底,卓谕彎了下唇。
“時間不早了,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她上前一步,望着那雙隐隐浮動着不安的眼眸。
“饒新夏,聖誕快樂。年後見。”
目光轉向貝阮,聲音輕了些許。
“貝小姐,假期愉快。”
一絲薄薄的雪粒飄搖而下,落在肩頭柔軟的衣料上,很快浸濕了纖細的絨毛。
街頭百貨商店門口的聖誕樹閃爍着華麗的燈光,店鋪内一遍遍回蕩着熟悉的聖誕曲調。
兩人并肩走在街頭,饒新夏突然止步,擡頭望着青灰色的天空,柔和的輪廓中染上了幾分痛苦的掙紮。
貝阮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卻終究沒有開口,隻是愈發握緊了有些冰涼的手。
今年,是畢業以來第一次,她們選在元旦假期,而非春節期間回國。
也是第一次,兩人默契地都沒有提起要回H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