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年揉了揉拇指,輕聲道:“饒新夏,你認識麼?”
面前的經紀人漲紅的臉瞬間跌至慘白。
“是,貝阮的……?”
“嗯。”
眼前傅予年點頭的幻影,化作了一個起起落落的砍頭閘,諸欣眼睛一翻,就要閉過氣去。
但她還不能就這麼暈過去。
“你點頭……你知道她已婚你還?”
“圈裡也不是沒有被已婚人士包養的呀。”
哈?還振振有詞起來了?不是幾年前連陪個酒都讓我拒掉的那個你了?
諸欣覺得不對勁,傅予年要是想被包養,多少年前機會就有得是,為什麼偏要選在這個時候,為什麼非要找一個已婚的?
已婚也就算了,對方的妻子可是貝家的大小姐!
“你知不知道,她的妻子貝阮是……。”
傅予年點頭。
諸欣不想說話了,眼前的人臉上淡定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是明知山有虎,還把自己喂了進去。
“予年,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傅予年輕輕笑了下:“作為藝人想紅,為此做點交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諸欣愣住,這話……好似有些耳熟。
“這是不是我說的原話?”
“應該是吧。”
諸欣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己今晚應該沒有回家的力氣了。
“你……你給我找套睡衣,我要先去洗個澡冷靜一下。”
她剛帶傅予年的時候,經常送人回家都淩晨兩三點了,傅予年怕她回去有個什麼意外,就會留她睡在這裡。
後來,久而久之,這裡的次卧都成她專屬了。
傅予年淡定起身,去找了套睡衣出來,目送經紀人走向浴室。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傅予年撿起後解鎖。
饒新夏:「明天上午我在世博大道附近,中午有空一起吃飯麼?」
傅予年:「有的,但不太确定拍攝什麼時候結束」
饒新夏:「沒關系,我這邊結束過去找你」
傅予年:「好」
盯着這段還占不滿整個屏幕的對話,目光略微向上掃了一眼這個聊天界面中上一次的對話内容。
比這次更短,一來一回,兩句話結束,時間是兩周前。
當晚的睡前談心活動進行的不是很順利,傅予年就像個鋸了嘴的葫蘆,還是拿鐵水焊死的,裡頭估計放了個複讀機,來來回回都是車轱辘話。
諸欣納悶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傅予年還能這麼‘無賴’呢?
明明是個會好好說話、好好溝通的好孩子,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了?
躺在次卧的小床上,她開始用夜晚更加清醒的腦子,回憶過去幾個月的詭異之處。
黑暗中突然睜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諸欣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蛛絲馬迹。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了……算了,還是明天一早再說吧。
但她忘了,傅予年明天一早有拍攝,四點就被助理接走了。
當諸欣八點醒來時,屋内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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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大道附近某酒店行政酒廊
窗前逆光的身影姿态雅緻,那套淺灰的雙排扣西裝裙,被她平直的肩線襯出了凜然的氣質,讓人下意識放慢腳步,有些不敢靠近。
Alpha聽力敏銳,适時回望,直直看向了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那笑意比窗外初春時節的櫻花還要柔美,像一片粉雪,散掉了周身涼薄的氣場。
傅予年壓了壓自己的指骨,淺淺笑了下,坐到對方面前。
“不好意思,臨時有些其他事情需要處理,本來是想和你約午飯的。”
原本是約在拍攝地附近的一家會所,還可以一起吃頓飯。但見完投資人後,又被臨時拉進另一場線上會議裡,于是就一直被絆在這間酒店裡,直到傅予年那邊的拍攝都收工,給她發來消息。
“沒關系,中途我有吃一點東西。”
傅予年笑了笑,對她略帶歉意的語氣有些無奈。
正常情況下,配合金主的時間不是自己應該做的麼。畢竟,連這部戲的機會,也是她送到自己手中的。
知道她有簡單用過餐,饒新夏稍稍放松了些。
之所以隻能選在這個剛剛見投資人、開線上會的地方,也沒辦法一起吃飯,是因為半小時後她就得出發去機場。
她知道演員日程繁忙,怕傅予年為了過來找她沒有吃飯,還讓榮玥去酒店餐廳打包了食物。
“下午沒有拍攝了麼?”
“男主晚點還有其他的行程,所以今天隻排了半天。”
饒新夏微微皺起眉,她不太懂娛樂圈,但聽過薄霧八卦某演員軋戲,知道這是個不太好的行為。
意識到她似乎因為自己的話産生誤會,傅予年解釋道:“是因為上一部電影後期制作不太順利,延遲了上映時間,因此宣傳日程和現在拍攝的電視劇有些沖突了,事先和導演也協調過,所以有宣傳日程的那幾天就盡量不排他的戲了。”
她擡手撩了下耳邊碎發,帶着些許無奈道:“今天是因為确實排不開,導演幹脆下午放假了。”
所以,她本來以為,今天的午飯時間可以久一些,沒想到饒新夏下午還要飛外地。
得知實情,饒新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個劇組感覺怎麼樣?”
剛剛那番話聽上去,似乎是個還挺和諧的劇組,但畢竟不是她直接經手,難免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傅予年摩挲着手上的水杯,聲音溫軟:“挺好的,大家都很敬業,導演們也很負責,氛圍非常好。”
和她之前待過的所有劇組都不一樣。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閑言碎語,導演不會動辄暴躁,也沒有窩囊受氣,男主沒有眼高于頂,女主也沒有頤指氣使……
嗯,說起來,這還是她最近幾年第一次擔女主呢。
饒新夏聞言綻開了笑:“那就好。”
她的開心太過坦然,仿佛是送出的禮物,得到了對方的喜歡。
但傅予年知道,饒新夏沒有送禮物的概念,她隻是在盡義務。
作為交易其中一方的義務。
可能因為時間比較緊張,饒新夏稍稍問過她得近況,就直接進入了今天見面的主題。
“傅小姐,之前我和你說過,今年之内我會提離婚。在正式向她開口前,我需要一些……原因。所以,後面你可能會看到、聽到一些消息,你需要做的,隻有‘不回應’這一件事情。”
這些兩人其實初次見面就已說清楚,雖然當時沒有就‘知情’讓她簽什麼保密協議,但當她确認答應這場交易後,自然需要簽署相關的約定。
不僅僅是保密,其中還寫明了雙方需要履行的責任,和違約的結果。
用詞嚴謹的合約,雖不是出自饒新夏的手,卻十分有她的個人風格。
雖然她對饒新夏還沒有那麼了解,寥寥的幾次接觸中,卻似乎有些窺見了這人的内心。
不是因為面對她而流露,隻是因為面對她是,必須要談及的那個人而已。
饒新夏給她的,是一份基本隻有甲方責任的合約。
而她作為乙方,要承擔的不過是各種可能的風險罷了。
對方甚至在附錄中列明了各種程度風險事項的預期發生概率,和對應的賠償措施。
不愧是做對沖基金起家的金融人,饒新夏給她的,幾乎是一份風險完全對沖,最後隻會留下收益的交易合約。
當然,有些損失并不能被量化,也無法用金錢補償。
比如合約列出最嚴重的後果之一,會斷送她作為演員的生涯。
而饒新夏顯然清楚這一點,因此對應承諾了足以讓她一生無憂的财富,和事情塵埃落定後解釋清楚一切,助她東山再起的機會。
隻是眼前的Alpha聰明又周全,謹慎又妥貼,她看清了所有的利益和人心,做出了近乎完美的策略安排。
卻似乎獨獨放過了一條漏網之魚——來自交易對象本身的風險。
她們金融人将之稱為:【對手方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