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放着輕緩的音樂,伏野慵懶地斜靠在車窗上,等到施黎吐槽完自己的澳洲生活,他才稍稍仰了下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癱回座椅裡,指腹在車窗上打圈,擦掉,換個地方,再打圈,再擦掉。
他聽得認真,偏頭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又在短暫的沉默中回了施黎一句:“其實吧……”
“其實什麼。”施黎減緩了車速。
“其實你當時發那些昆蟲照片給我的時候,我特别想把你從我好友列表拉黑。”伏野突然開口。
坐在副駕駛的沈雨上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偏頭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施黎:“還是我對你好吧,不管你給我發什麼,起碼我沒想過要拉黑你。”
施黎目不斜視冷哼了一聲:“你是沒有拉黑我,你隻是懶得搭理我而已。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壞毛病。”
沈雨上突然笑了笑:“還能是誰?當然是伏野啊。是不是?”沈雨上将這個疑問抛給坐在後在夢遊似的伏野。
外面狂風肆虐,試圖發出尖銳的哨音來宣告台風天的來臨。沒有誰會願意在這個鬼天氣出門,唯獨他們三個。伏野關上車窗,内心越來越焦躁。他歎了口氣:“是。有點渴,車裡有礦泉水麼?”
“沒,不過有白桃蘇打。”施黎偏了下頭,往副駕駛那邊的車門上擡了擡下巴,“上上,蘇打水就在你右手邊,你幫他拿一下。”
沈雨上“嗯”了一聲,習慣性地擰開瓶蓋。他愣了下,又遞到伏野的手裡:“不好意思,習慣了。”
兩個人的指尖輕輕貼在一起,又一觸即分,來不及留點一丁點的溫度。
“沒事。”伏野說,“謝謝。”
隻這一眼,沈雨上便看清了伏野右手手腕的黑色紋身——一串花體英文從他腕骨往小臂的方向延伸上去大概五厘米的樣子。
-No one but you.
-無人及你。
英文被一根深藍色的曲線串聯着,是紋身裡最常見的一款設計。
沈雨上把頭轉回去,笑道:“紋身很好看。”
“謝謝……”伏野卻下意識想把自己的右手藏起來。
“什麼時候紋上去的?”施黎擡眸瞥了一眼後視鏡。
夏風從沈雨上那邊降了一半的車窗灌了進來,濕漉漉地,讓人很不舒服。伏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語氣依舊平淡:“忘了,時間太久了,已經有點記不清。”
施黎不忍揭穿,想了想,道:“紋上去的時候疼嗎?”
“……”伏野笑着搖頭,沒再說話。
沈雨上忽的輕笑一聲,用開玩笑的語氣同他說:“都說紋身這東西留在身上很難抹掉,一般需要下很大的決心,所以伏野,你是在懷念什麼嗎?”
這話說得實在暧昧露骨,施黎偏頭看向了窗外,沉默着不願加入這個話題。
“不,也有另外一種可能。”伏野突然歎了口氣,扭頭看向窗外。
沈雨上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什麼?”
怕跟以前那樣重蹈覆轍,特意紋來提醒自己。伏野瞥了一眼斜前方的沈雨上,口是心非道:“裝逼麼。”
“是麼……”剛剛還看向窗外的施黎突然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一句天大的笑話。
晚上九點,二經市中心商業街一處餐廳門口,施黎把車停到露天停車位裡。沈雨上從車上下來,走在最前面推開餐廳的玻璃門。
伏野盯着他的背影走神,直到施黎從車上下來遞過來一根煙。
“抽嗎?”
伏野接過煙夾在了指縫間:“今天不了。”
施黎頓了一下,眼神裡多了份遲疑。随後又順着伏野的目光看了過去,然後恍然醒悟:“哦,差點忘了,沈雨上以前就不讓你抽煙……”
以前伏野覺得煙是個好東西,能麻痹神經,能讓他短暫忘記過去很多糟心事,能讓自己過的不那麼煎熬——直到遇見沈雨上。
他不喜歡煙味,會把伏野藏在身上的煙換成薄荷糖,大的小的,甜的酸的,還有奇形怪狀的。
等到伏野追問起來,沈雨上總會眯着眼睛告訴他抽煙不好,以後吃糖吧。
因為他給的糖都是甜的。
可所有的糖都是甜的嗎?伏野不知道,就像現在這場名為泉眼的台風一樣,氣勢洶洶地來,最後會不會把這座城市搞得狼藉不堪也說不準。
“所以,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伏野用一隻手撐着自己的額頭,“你沒告訴過我他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