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野不想知道,覺得這些跟他都沒什麼關系。要不是今天沈雨上找他幫忙,他大概這兩年都不可能踏進這棟裝修華麗又精緻的藝術大樓裡。
因為這裡的一切看上去都太美好了,美好到光是用眼睛看着都覺得有些不真實。伏野看不懂什麼是藝術,但這樓裡的裝飾物和牆上的挂畫好像在時時刻刻提醒着他,這裡是幹淨,不染塵埃的天堂。
而他隻是無人垂憐的野狗,長歪了以後是要下地獄的。伏野心想。
“藝術樓的門禁隻有我們藝術生才能打開。”跟在後面刷了自己學生證進來的男生搶答道,“你說奇不奇葩。不過我也能理解,學校搞這些肯定是為了大家的安全嘛。畢竟頂樓都是音樂生,有時候會把自己的樂器放在教室。萬一有東西丢了,誰來負責……哦對了,你沒學過藝術可能不知道,他們那些音樂生的樂器可貴了,有的都得好幾萬呢。”
藝術禮堂到了,伏野彎腰把擡着的展闆放了下來。語氣依舊冷淡,“是嗎,那你們學藝術的挺燒錢。”
“額……我,我還是先進去布置現場了。”男生被堵的啞口無言,舔了舔嘴唇進了禮堂。
目睹全程的沈雨上靠在門框邊一動不動,挑眉看着伏野,唇角染了一層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來你還挺會怼人的。”
“事實而已。”
伏野忍不住回想起剛放學那會給同桌講題的畫面,好像那個時候,李珊珊也誤會了他。
伏野在心裡歎了口氣,好像自己一直把這些事處理得很糟糕。
“還有事沒?”伏野問,“沒事我先回家了。”
沈雨上搖頭,很快,又跟小雞啄米般點着下巴:“有有有,來都來了,你就再幫我個忙呗,弄完我陪你一起回家呗。”
來都來了……還真是把自己當免費的苦力了,絲毫不客氣。
伏野皺了皺眉,下意識想反駁回去,但這四個字好像有某種特殊的魔力,讓伏野張着嘴,卻發不出聲。
沈雨上把伏野淺短的無言以對當作默認,從後面推着伏野一前一後進了藝術禮堂。
藝術禮堂沒想象的那麼大,就是學校專門給藝術生準備的活動場所。有時候這裡會開小型音樂會,有時候這裡又會被打扮成芭蕾舞《天鵝湖》的适配場景。
禮堂的舞台看上去不算高,左右兩側有木質的樓梯,上面鋪着偏舊的紅色軟布,角落裡堆着一些奇怪的演出服,大概都是屬于舞蹈生的東西。
有幾個女生正在台上排練,看見沈雨上帶人進來,停了幾秒跟他打招呼,然後繼續排練。而伏野出現在這裡,對他們來說,完全不受任何影響。
不知為何,伏野突然想到了伏微。
她以前……好像也很喜歡跳芭蕾舞。隻是後來,家裡生了一場變故之後,她就再也沒踏上那個空曠的天台。
“又要搬什麼東西。”伏野閉了閉眼,不願細想。
“嗯……展闆都放好了,應該不用搬東西了。”
“?”伏野沒說話,偏頭看了沈雨上一眼。
這個眼神像是在問他,既然沒有什麼苦力活需要他做,為什麼還要留他在這裡。
顯然,沈雨上也看懂了伏野想表達的意思。他不緊不慢,在禮堂最後一排找了個幹淨的位置坐了下來。
“你知道她們現在排練的這個芭蕾舞叫什麼名字嗎……”
伏野依舊不說話,沉重的呼吸聲烏壓壓的,像一場台風席卷而過,快要貫穿沈雨上的耳膜。
“Rotazione[意]”沈雨上說,“哦對了,這是意大利語……翻譯成中文大概就是輪回和重生的意思。”
在一片荒野中把自己燒成灰燼,閉眼,又在無限的牢籠中睜眼,打碎茫然,然後重生。
這就是Rotazione想表達的意義。
“是嗎?”伏野不為所動,伸手撫平剛剛被展闆壓皺的袖口,然後擡起了頭。“所以呢。”
明明是問句,可伏野問的比所有人都要堅定。
“反正以後又不會出現在我的英語試卷上。”伏野的聲音很輕,“不是麼?”
又是這麼輕飄飄又自以為是的語氣。
禮堂裡的芭蕾舞蹈排練結束,有幾個女生把手扶在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去後台更衣室換衣服。
直到這最後一刻,這一分,這一秒。伏野清晰地意識到,他們往後都不會走上同一條路。
他們的人生,天差地别。
“沈雨上,其實你沒必要這樣。”伏野忍不住看向沈雨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