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正好放學,伏野沒來得及看手機,後來吃完飯閑下來的時候就跟沈雨上一直在宿舍聊天,結果把要回短信這事給忘記了。
-伏微:小野,媽媽這個周末有事就不來二經看你了,我讓你秦正叔叔周六早上過去,順便帶你去超市買點酸奶。你跟他不用客氣,想吃什麼就讓他買,這些都是他應該做的。
周六……伏野看了一眼時間,再過幾分鐘就是周六了。
伏野用手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該怎麼回複。先打出來的“不需要”和“不用這麼麻煩”被他連續删除了好幾遍,最後伏野摁滅了手機屏幕,開始望着白色天花闆發呆。
一系列的小動作似乎被沈雨上發現了,他哼唧一聲把自己翻了個面,臉對着伏野這邊,眼睛卻依舊閉着:“你周末都不回家的麼,我們學校好多住宿生都回家,你是不想回還是覺得太麻煩啊?”
周五下午放學回去,周日下午就得回學校上晚自習,如果家稍微離得遠一些,就等于把一天半的時間都浪費在了來回的路上。
這麼一想,确實麻煩,還不如周末也呆在學校。
雖說學校周邊有些店鋪周末也不開門,但總歸還有些别的地方可以逛。
沈雨上不知道伏野是不是也這麼想。
“嗯,太麻煩。”伏野又開始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機,一會翻翻相冊,一會點開音樂播放器瞅瞅歌單,最後還是忍不住點開了短信界面,看着伏微的頭像和名字沉默。
“你周末也不回家麼。”
“不回。雖然我家就在二經,但我也不怎麼經常回去……當然不是嫌麻煩哈,我就是單純不想回。你都不知道,我爸媽管我可嚴了,總覺得在家裡呆着不自在。”沈雨上似乎是不小心瞥到伏野的短信,半眯着眼,又問:“是你爸的短信?”
“不是。”伏野說,“我跟我媽姓。”
在沈雨上印象裡,大部分獨生小孩都會跟着爸爸姓,但伏野不是。
“這樣啊……”
“嗯。”伏野沒在意短信的内容是不是被看到了。
“那你怎麼不回?”
“忘了。”伏野也沒打算要瞞什麼,“那會跟你在壽司店吃東西,就沒看手機。”
“哦,好吧。”沈雨上重新閉了閉眼,“我媽都不給我發短信,她老喜歡給我打視頻,一周能打三四回,可煩人了……下次打過來,我把你介紹給她認識,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多了個室友呢。”
“好。”伏野淡淡地應了一聲。又過了幾分鐘,伏野又重新開口,“那個……明天白天你在宿舍麼。”
“說不準。”沈雨上說,“大概率會去畫室畫畫,怎麼了,有事?有的話那我周日再去也行……”
“不用。”伏野用手背蹭了蹭有些發癢的眼角,困意襲來,他努力地睜了兩下眼睛,“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明天可能……可能有個朋友來學校看我,可能會去宿舍看看……”的吧。
也許會,也許不會,一切都是未知……伏野心想。但不管是哪種答案,伏野都希望沈雨上知道,畢竟這宿舍也不是他一個人的。
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不會。”沈雨上笑了笑,努力的擠了擠眼睛。“我不介意。”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之後,驗血結果出了,伏野從窗口接過化驗單跟裡面的護士說了句“謝謝”,然後垂眸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一串數字。
單子上的醫學名稱過于專業,他們兩個人擠在一塊看都看不明白,隻好依靠正常的取值區間去判斷哪一項高了或是低了。
好在沈雨上每一項數據都屬于正常的範圍,伏野這才松了口氣,一手拿着單子一手輕扶着他的背,一前一後往診室走。
這回複診的過程很是順利,醫生看完化驗單後沖沈雨上笑了笑,示意他别太緊張,然後帶着醫用手套從身後半透明的藥櫃裡取了一顆白色的膠囊出來,用幹淨的紙巾包好遞了過來。
“從化驗結果來看,你這沒什麼太大的毛病,可能就是今天吃的東西太涼了,胃一下子受不了,我給你開了一些養胃的沖劑,等下回家先喝一包,如果後半夜還是沒緩解,就吃這顆止疼藥。記住了,是疼到受不了的時候再吃。還有,最近這一周不要吃任何涼的,辣的東西。你——”醫生突然看向伏野,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我記得你跟他是一起來的吧,最近好好盯着你朋友,涼的,辣的他碰都不能碰。”
伏野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醫生一定要讓他盯着,話不都已經說給沈雨上聽了麼,而且胃疼的也不是自己。
再說了,沈雨上又不是走廊裡哭得不分青紅皂白的小孩,總不至于連好賴話都聽不明白吧。
還是說,作為“朋友”,這是他應該做的。思來想去,伏野還是有些搞不明白這其中的關聯,最後他決定不再多想,醫生怎麼說,他就怎麼來。
伏野點了點頭,偏頭看向旁邊的人,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從診室出來,伏野讓沈雨上自己先去飲水機那等着,他自己下樓去交錢取藥,藥的名字耳熟能詳,都是家裡常備的胃藥。伏野打開盒子取了一包沖劑出來,撕開包裝袋跟沈雨上說:“張嘴。”
“啊?”沈雨上有些懵住了,一時間沒能理解伏野說的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可身體的本能反應确實比思考要來的更快一些。
人還是蒙的,嘴巴卻下意識張開了。
下一秒,沈雨上看着伏野把那包沖劑粉末全都倒進了他的嘴裡。
“……”
深褐色的藥劑粉末立馬溶解在了嘴裡,苦味瞬間直沖腦門,沈雨上瞪大雙眼死死地抿着嘴巴,按着飲水機猛灌了兩大杯溫水之後,伸手去抓伏野的肩膀:“你幹什麼。”
大概是鋪天蓋地的苦味依舊沒被溫水沖散,沈雨上好看的五官都擰在一起。
幾秒之後,他又站在原地灌了一杯水,好不容易把這苦味壓下去,沈雨上才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伏野:“不是……伏野,你剛剛是在幹嘛?”
“吃藥。”伏野有些茫然地看着攥在手裡已經全部空掉的包裝袋,他不緊不慢,一字一句地念這藥的名字,“胃康靈沖劑,一天三次,一次一袋。不對麼?”
“你家沖劑是這麼吃的麼?”沈雨上臉都要黑了,說完還咳嗽了幾聲。
伏野想了想說,“這樣不是更快麼。”
“……”是挺快,快到他自己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包沖劑就這麼有些潦草地下了肚,隻留下滿嘴苦味。
“行,是你赢了。”沈雨上沖伏野豎了個拇指。
從醫院回宿舍已經過了12點,伏野把自己的襯衫外套拿回來重新丢回到凳子上,踢掉鞋子準備踩着梯子上床睡覺。
太困……而且有些頭暈,閉上眼睛都感覺天旋地轉,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的。
伏野懶得再管沈雨上,他把醫生給的白色膠囊放在了桌上,迷迷糊糊交代了幾句就躺了下去。
吃過藥的沈雨上臉色看着比剛才好多了,一上床就把自己裹進毯子裡,隻在外面留隻眼睛。
他像隻虛弱的小貓,聲音輕柔道:“謝謝你,伏野,還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