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野仔細看了過去,這人臉上的傷口已經被重新處理過,額頭貼了一塊幹淨的醫用紗布,下巴和脖子看着已經沒有昨天晚上那麼腫了。
等他稍微走近了一些,施黎才特意站直了身子偏頭往伏野身後看了一眼。
可能是在看背後還沒走遠的秦正吧。
“诶。”施黎突然叫住了伏野。
“啊?”伏野斜着眼睛往旁邊看了一眼,“叫我?”
“不然呢。”施黎笑了笑,“這就我們兩個人。”
“……”伏野放緩了步子,“有事?”
“沒事。”
“哦。”伏野眯了眯眼睛,身體往後一靠,後背貼在了門衛室外的牆上,似乎不打算走,“你在等人?”
“這不等你麼。”施黎稍微仰了仰下巴,“我跟人約了周六下午網吧開黑,這不剛好路過學校麼,大老遠就看到你爸給你送酸奶來着……”
“那人不是我爸。”伏野苦笑一聲解釋道。
“啊?不是你爸?額……害,我就說你怎麼跟那大叔長得一點都不像……”施黎喝了一口手裡的咖啡,眼睛亮了亮,“而且就他那樣的,絕對生不出你這麼帥的兒子。”
伏野好像聞到了冰咖啡的味道,煩悶被帶着冷氣的苦味卷走。他突然笑了笑,擡頭去看頭頂不知何時飄過來的雲:“是麼,我也覺得。”
伏野突然彎腰把拎着的那箱酸奶放在地上,斜了斜眼睛又用合适的力度踢了踢腳邊的箱子,問道:“喝酸奶麼?原味的,好像還有4天就過期了。”
“靠……”這人說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不過施黎有些驚訝,站在面前的這個人,居然也會跟人開玩笑。
明明昨天晚上第一次見的時候還那麼高冷那麼裝,現在居然站在他身邊,一邊笑一邊問他要不要喝快過期的酸奶。
等等……
什麼叫快要過期的酸奶?
“……”施黎立刻蹲下來翻看檢查了好半天,終于在紙箱的背面找到了生産日期。
還真是快要過期了。
施黎拍掉手背上不小心蹭到的灰,重新起來站好:“所以剛剛給你送酸奶那人誰啊?看着跟你關系不太好。”
說他們關系好吧,那人送伏野的是臨期的酸奶,說他們關系不好吧,哪有關系不好的人大周末的,冒着這麼大太陽就為了送個酸奶。
完全不合邏輯。
伏野聽完猶豫了許久,還是沒能說出“後爸”這麼陌生的稱呼。他皺了皺眉,把剛剛胡亂塞進兜裡的紙币拿出來重新折好,再放回去。
“你猜。”
“切……我不猜。”施黎無所謂地說,“愛誰誰,反正跟我沒關系。那這酸奶你打算怎麼處理?找個地方扔了?還是——”
“這不還沒過期麼。”伏野擠着嘴角笑了兩聲,一本正經又問了一遍,“所以你喝麼。”
?
當然不喝!也不知道伏野這句話是不是在故意跟他開玩笑,如果是,施黎突然覺得這人的心挺大的。
這事要換成他,估計不會這麼忍心吞聲地接受,這簡直比打遊戲被隊友髒了兵線還叫人更難接受。
他又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從兜裡摸出剛買不久的新款智能手機,看向伏野:“我覺得你這人還挺有意思的,高幾的?叫什麼?要不加個好友,以後在學校哥罩着你。”
“伏野。”伏野把自己手機遞過去,讓施黎輸他的号碼。“剛轉來沒多久。”
“轉學生啊……哪個伏哪個野?”施黎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姓,腦子裡把百家姓速刷了一遍都沒能想出來到底是哪個字。
“看好友申請。”
施黎解鎖了自己的手機屏幕,打開企鵝界面,看到添加好友那欄多出來了個小紅點。
-您有一條好友申請驗證消息,是否同意“伏野Fy”的好友申請?
施黎忍不住笑了笑,按下了同意。
“原來是三伏天的伏啊,我還以為是福娃的福呢。對了,你哪個班的?我備注一下,以後方便課間去你們班找你唠嗑。”
伏野也跟着笑了一下,可能因為昨天睡得太晚有些太累,現下聲音比之前低了不少,聽着像是羽毛在輕輕地撓。他張了張嘴,回答道:“1班,高二1班。”
“巧了不是,我在3班,就你們隔壁的隔壁。我叫施黎,百家姓上排前一百的那個施,黎明的黎。”施黎通過了伏野的好友申請之後,摁滅手機,仰着頭把剩下的咖啡全都灌了下去,笑着伸了伸手。“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吧,伏野。”
朋友。
伏野低頭的瞬間看見了施黎手腕上那枚小小的深藍色陀螺紋身,好像在不停地轉啊轉啊,将他卷進了隻屬于盛夏的這場漩渦裡。
他像一塊在海上漂浮不定的木闆,被海浪打濕,被世界遺忘,被暴風雨破壞,然後被所謂的兩個“朋友”從水裡打撈起來。
施黎的笑還挂在臉上,伏野隻猶豫了幾秒,然後伸手用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着施黎的手背。
然後很快又重新縮了回去。
“嗯,朋友。”伏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