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施黎直勾勾盯着茶幾上面整整齊齊排成一列的四張撲克牌，伸手拿了一張過來在伏野眼前晃了晃。

“所以，你就把自己這麼輕而易舉地賣給沈雨上了？”施黎聽伏野講完，把手裡捏着的撲克牌重新丢回到桌上，擡手一下接一下地揉着眉心，臉色差極了。

“不是你幫我找的嗎？”伏野嗤笑。

“我那是……我那時想找個理由讓你回來好吧。”施黎皺着眉，被揭穿後隻能破罐破摔。

他想用找工作這事讓伏野回二經沒錯，可私心卻還是希望伏野認真考慮清楚，而不是見了沈雨上幾面就又把自己的未來全部搭了進去。

“不是……我說兄弟，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提前跟人商量一下的？但凡你問問我的意見，你都不至于幹出這種傻事……早知道這樣，昨天下午我就應該跟你一起去墓園看叔叔阿姨，我要是能讓他當場把你帶走，我以後跟你姓！”

而且，光是想到這三個人以後要在一起工作的場面，施黎隻覺得頭疼。

“那你說怎麼辦？”伏野問，“簽都簽了。”

“不行就毀約。”施黎的臉色着實難看，以為伏野這合同真是昨天晚上喝多了酒水然後腦子一懵簽下來的，他拿着平闆電腦打開浏覽器，伏野坐在一邊眼睜睜看着他在搜索欄裡輸了這麼一行字──喝醉酒簽的合同具有法律效益嗎？

“欸，你看我現在，從頭到腳──有哪個地方讓你産生了一種‘我能賠得起違約金’的錯覺？隻靠臉麼。”伏野掃了施黎一眼，往沙發靠背上一躺，假裝憤懑地歎了口氣，“我這張臉估計人家沈大設計師早在七年前就已經看膩了好麼。”

不然也不可能留個卡維爾在身邊。

“别人膩不膩那都跟我沒關系，反正我沒膩就行。而且，有我在你總操心錢幹什麼？”施黎還在低頭用手劃拉着平闆，搖了搖頭，“你要真後悔了，現在就給沈雨上打電話，就說你考慮了一個晚上最後決定要給我當私人司機了，不去他那。”

說完，施黎把伏野的手機丢了過來。

“不了吧。”伏野不經意笑了笑，睜開一隻眼斜着往施黎身上瞥了一眼，又說：“昨天剛輸了遊戲，今天就跟人家打電話反悔，有點丢人，跟玩不起似的。”

“現在知道丢人知道要玩的起了？早幹嘛去了。”施黎直了直腰，這表情恨不得要把伏野吃了似的。

還說什麼輸了遊戲？

施黎使勁瞪了伏野一眼，哪有人手裡捏了4張對方的幸運牌都不帶出聲的，那你可太會輸了。

他抿着嘴把平闆丢到一邊，回頭認真的問：“欸我說，你到底是圖什麼呢？他爸媽當年不同意你倆在一起難不成現在就能同意了？離了他你就不能活了嗎？”

伏野睜開眼睛，視線不自覺地飄到了窗外，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遠處的海，夕陽把整個天空都染成了跳躍的橘紅。

他突然就想起了沈雨上以前高中的時候畫過的一幅畫。那會已經是高二最後一個期末，繁重的學業壓在伏野身上讓他快要喘不上氣了，除了吃飯時間以外的所有時間都投進了學習裡。

沈雨上看不得他這麼累，在某天下午帶着他和畫闆一起溜到了藝術樓的天台，然後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一個低頭安靜的寫着數學卷，另外一個則是擡頭看夕陽，然後一點一點用筆畫了下來。

後來那幅畫被丢去了哪裡，沒人說得清。

“說話。”施黎推了一下伏野，“每次一說到這些你就裝死。”

“你這話說的，當然能活。”對他來說，離了誰都能活，隻要自己願意。

“是嗎？真要能活你還能混成現在這樣？”施黎才不相信伏野說的那些鬼話，他擡手揉了揉自己剛剛因為低頭已經有些發酸的後頸，“你決定要做的事我知道攔不住。那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去他的工作室……然後呢，要把他追回來？你追得回來麼，想想你當初幹的那些事，我要是他……算了，這都不重要了。本來想着你們做不成朋友就做個老同學也行，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麼。”

“現在這樣……好麼。”應該都不好過吧。伏野自嘲般笑了笑沒再接話。

15分鐘過去，房間裡過于安靜，伏野把自己手機拿過來打開音樂播放器随便切了首粵語歌，等到好聽的女聲從手機話筒傳出來打破了這份怪異的靜谧後，他才扭頭重新問快睡着的施黎：“你猜我昨天在沈雨上車上聽到什麼了？”

“什麼……”施黎的聲音很低，帶着難以抵抗的困意。

“梁煜清教我彈的那首鋼琴曲。”

“……”沉默了幾秒，施黎才睜開眼咬着牙小聲罵了句“操”。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一種生物，有人放在旁邊伸伸手就能碰到的東西卻不想要，有人心心念念想留在身邊的東西又留不下來。

·

到CR工作室報道已經是周一的下午，卡維爾去柏林出差，所以隻留下沈雨上一個人在自己的辦公室畫圖。

伏野知道沈雨上工作的時候是不喜歡被打擾的，就跟以前高中畫畫的時候一樣，他咳嗽重了一聲都會被盯着多看幾眼。

所以伏野沒去打擾他，參觀完了整個工作室之後，坐在會客廳裡跟昨天在酒吧見過的幾個比較眼熟的同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公司難得來了新人，還是個氣質非凡的酷哥，好幾個人把手裡的工作暫時擱置在一邊，各自端着咖啡過來給伏野介紹現在工作室正接手的哪些項目，可沒過幾分鐘，工作内容就變成了茶水間的八卦。

小倉在前幾天也轉正成為公司的一員，線下看着伏野隻覺得格外親切。

當時實習的時候膽子可小，加上不愛跟人說話，老喜歡站在角落裡。要不是伏野當時問她借那把傘，她才能跟同事有了一些交流的機會，估計這會都不知道在哪重新投簡曆呢。

小倉把剛泡的咖啡推到伏野面前，然後很小聲地說了句“又見面了”。

伏野點了點頭：“恭喜成功轉正。怎麼樣，最近工作還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