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謹承坐在主位。
手持精緻的茶杯,輕抿着香茗。
時而擡起頭與下面的人大眼瞪小眼,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尴尬。
下面的衛率也不敢多話,還不知這來路不明的“太子妃”究竟是何方神聖。
隻能慢慢往她的杯中添茶。
江謹承等得不耐煩了,擰着眉翻了個白眼。
“你們都尉到底什麼時候來,本宮坐得腰都酸了。”
“娘娘稍安勿躁,都尉公務繁忙,不過應該也快到了。”
江謹承放下茶杯,開始撐着下巴玩起了胸口的吊墜。
這些衛率平日裡都是隻知刀光劍影的武夫,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府中的“姑娘”,不禁面面相觑,心中充滿了疑惑。
就在這時,一名挺拔俊朗的年輕男子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廳中。
這就是太子殿下的親信——
韓盧。
韓盧二字取自古書中的“以當諸侯譬若馳韓盧而逐蹇兔也”,釋為良犬。
他今日沒有穿盔甲,隻有一身暗紅色的舊布衣,兩條袖子都挽到了手肘處,露出了堅實有力的小臂。
江謹承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欣賞漂亮的人兒,這個倒是完全符合他對于長相的高标準。
就是此人一開口,感覺連面相都變了。
“娘娘豪!”
男子目光如電,掃過廳内衆人,最終定格在“太子妃”的身上。
“都尉哪兒人啊?”
“老家青州。”
“哦,中原人士。”
“俺……屬下追随太子殿下多年,未曾聽說殿下娶過什麼太子妃啊。”
他說話的方式很有意思。
盡管這話裡話外都是懷疑。
可配上他的表情語氣,卻又不讓人反感。
江謹承輕輕放下茶杯,擡起頭,用那柔和嬌軟的嗓音,緩緩說着:“韓都尉有所不知,本宮與太子殿下相識于高丘,已秘密成婚,此事尚未對外公布,夫君身忙不方便回京,隻能讓我一小女子前來,與衛率府共商要事。”
韓盧眉頭微皺,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意外。
竟有此事?
殿下為何不提前書信告知一聲。
但下一瞬,他的疑慮就打消了。
韓盧的目光落在了那顆青玉吊墜上。
那可是皇子的貼身之物。
民間恐怕還沒人膽子大到敢仿這東西。
韓盧遂跪下說:“不知太子妃娘娘此番有何要事需要與我等商議?”
江謹承把信封扔了下去,“自己看。”
韓盧看完信,神情茫然了片刻,連忙整理了發髻,鄭重其事地磕了一個頭,抱拳說:“衛率府随時為殿下、娘娘效勞!”
“衛率府随時為殿下、娘娘效勞!”
其他人也異口同聲道。
江謹承還沒見過這陣仗呢,突然不太适應了,屁股擡了又坐,坐了又起。
最後連要優雅都忘了,彎着腰對下面伸手,“得了得了,都起吧,當務之急,我們得盡快前往屏岚華苑。”
***
江謹承自己也沒想到事情居然能進展的如此順利。
看來以後可以精進一下業務,上皇帝老兒那兒偷幾件稀世珍品也不是問題啊。
屏岚華苑外。
韓盧讓手下一個衛率去敲了别苑的大門。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條縫。
探出一隻眼睛。
三白眼内布滿了血絲。
衛率呼吸一窒,隐約感到了陣惡寒。
他壓下内心的慌亂,亮出内率府的令牌說:“東宮右衛率辦差,請配合。”
裡面的老妪開門出來。
她的背已經完全駝了,隻能仰着脖子看人,皮膚幹癟蠟黃,布滿皺紋。
頭發更是像一把枯草,仿佛一摸就斷,隻能用破布巾纏了起來。
她杵着拐杖,一笑嘴巴就歪歪斜斜的,還瞎了隻眼,看着有些瘆人。
老妪艱難地行了個禮,用沙啞的嗓音問:“殿下鮮少過問别院的事,今兒個是怎麼了?”
“你這老太,殿下的事豈是你能過問的,把你們管事的叫來。”韓盧說。
老妪撐着拐杖,努力将腰直起來了一些,道:“老身就是此處的管事,上官有話直說便是。”
韓盧面露疑色,“你?”
“老身的夫君姓柳,幾年前病逝了,老身也就來了這屏岚華苑。”
“柳”在亓國可是大姓,八宗之一。
尤其是京都的柳氏,多多少少都和已故的皇後柳未央沾些親。
韓盧想,既是皇後娘娘的屬親,那出現在這也就不奇怪了。
“殿下日理萬機,便命我等同太子妃娘娘來查賬目。”
聽到“賬目”二字,老妪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卻又立馬平複下來。
笑着說:“上官說笑了,此乃東宮别院,又不是買賣場,何來賬目之說。”
“老夫人又何必對我們防備。”江謹承走上前,與老妪對視一眼。
彎腰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難不成你覺得海台子這生意沒有殿下的默許,能做得下去?”
“别忘了這可是太子的地盤,現在殿下要查賬,你敢不從?”
老妪握拐杖的手微微發抖,盡管動作不明顯,卻還是被江謹承捕捉到了。
他眯起眼,靜靜等着老妪開口。
老妪胸口劇烈起伏之後,拔高聲音問:“你是何人?”
韓盧:“大膽,怎麼跟娘娘說話呢!”
“站在你面前的,乃當今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