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
在那些大的醫館裡,硫磺常被用于熏蒸藥材,可以使藥材外觀變得色澤鮮亮,從而被熏蒸的藥材也會殘留刺鼻的酸味或腥味。
當然硫磺本身也是味藥材,具有解毒、殺蟲、療瘡等外用功效,平時用來外敷的比較多。
但哪怕内服,最多也隻能是以炮制後的三圭硫磺入丸,十粟才為一圭,可見含量有多低,哪能有那麼大的味道。
依宋序所見,陶春應該也不是第一次尋死了,隻不過以前都被人從黃泉路上拉了回來。
而這次用量稍大了些,又沒能及時醫治。
這會才變成如此局面。
李萬發靜靜盯着這碗面湯,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還是不太懂,“照你的意思,她是先服了毒,然後又在屋中放火燒紙人,恰好又讓你我給撞上了?”
“理論上來說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可是她如何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進來?”
柳司珩那雙鳳眼輕輕往房梁上瞟:“蠶絲。”
“嗯?哪兒呢?”
李萬發也擡起頭往那兒看。
“大人看這地上的琉璃碎片,還有梁上的蠶絲線。”柳司珩悠悠說着,“陶春定是用蠶絲将油燈和房門連接起來,這樣門一開,油燈落地,便點燃了地上的紙人。”
“不不不,還是不對,既是自殺,為何依舊不見屍體。”
“這……”柳司珩的目光緩緩落在那古樸的櫃子上,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
記得笑忘書說過,他之前把杜戎期塞進了隐層裡。
那會不會,陶春也在?
這麼想着,柳司珩緩步走向這間屋子的玄機櫃。
宋序和李萬發本來還在看地上的琉璃碎片,見柳司珩要去開櫃子,也注視着站了起來,默默在原地等待。
柳司珩将折扇别在腰間,用雙手握緊了櫃門把手,朝自己這邊猛地一拉。
明層是空的。
于是他又探進半個身子,艱難地拉開隐層。
慢慢的,一顆腦袋從黑暗中倒了出來,可惜不是陶春,是個陌生男子。
柳司珩連忙托住他,探了下鼻息,“還有氣。”
“快,把他擡過來。”宋序說。
待把人放好後,才發現他身上除了貼身的亵衣亵褲,外衣都被人扒光了。
宋序蹲下托起男子的後腦,另一隻手選取百會、印堂、人中等穴位進行輕柔旋轉按壓,可以促進氣血流通,讓人更快蘇醒。
不久,男子緩緩睜開眼。
一看到眼前四張陌生面孔後又立馬閉上。
頃刻後再睜開。
原來不是夢!
男子從地上猛地彈了起來,推開幾人躲到了桌子後面,驚恐道:“你、你們想做什麼?!”
門口的衙役高聲訓斥說:“大膽,這位乃是中西縣令。”
“縣、縣令?”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弱,不自覺别開了眼,“就算是縣令,也不能随便扒人衣服啊……”
“混賬,本官沒事扒你衣服做什麼,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誰把你打暈了,又是誰脫了你的衣服?”
“我想起來了,是個男人!有房梁這麼高,頭上長角,臉、臉很長,就好像……”男子仔細想了想,“好像白澤。”
白澤嗎?
柳司珩心中暗暗問了一句。
不對,台上的“白澤”是笑忘書,可這期間笑忘書一直被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根本不可能會是他。
***
“好了,各位靜一靜,官家還在,你們怎可如此放肆。”推搡間,栾懷不知被誰踹了一腳,連連往後退,差點跌倒在地上。
幸得祁讓及時從背後托住他,問:“怎麼回事?”
栾懷報苦:“他們要出去,我攔都攔不住。”
“廢話,現在不走,難不成還要讓我們在這等死不成!”拿棍棒的痞子本來還挺嚣張,但挺直腰杆後發現祁讓還比自己高一個頭,瞬間就蔫兒了,默默又退回了人群中。
“上官,這酒樓不幹淨啊,神火無端殺人,現在連真人都喪了命,我們可不能再留在這兒了,求求你們放我們走吧!”一個中年男子率先跪倒在地,聲淚俱下,身後衆人紛紛附和,有的甚至已經收拾好行囊,隻待一聲令下便要奪門而出。
祁讓說:“此案尚未查清,諸位皆有嫌疑,若此時放爾等離去,豈非讓真兇逍遙法外?爾等若真是無辜,又何必懼怕官府查呢?”
他目光如劍,直視這周遭衆人,逼得那些人不敢與他對視。
江謹承則緩聲安撫:“有什麼好慌的,天底下就沒鬼,等官府查明真相,定會還諸位清白。”
見老大都說話了,笑忘書雖被捆着,也依然連聲附和:“就是就是,神火殺人必有蹊跷,反正絕非鬼神作祟,你們要是能好好官府配合,也可早日揪出真兇放你們出去不是。”
笑忘書說完,韓盧用力拽了下繩子,把笑忘書拽回自己旁邊,小聲道:“閉嘴。”
笑忘書很是不爽地瞪着他,“怎麼,我說錯了嗎?”
鬧事的人再三權衡之後,終于妥協說;“好吧,最多再等你們兩天。”
***
好不容易等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栾懷朝祁讓和江謹承行禮說:“多謝二位上官解圍。”
祁讓輕點了下頭,餘光正好從栾懷的衣擺上飄過。
藏青色的道袍上沾染了些許紅泥,鞋子卻尤為幹淨,應是外出回來才換過的,可因為太粗心都沒注意衣袍上也有。
禮畢,栾懷笑了笑正打算離開,祁讓及時拉住他問:“道長出去過?可在下怎麼記得李縣令說過,破案前所有人不得外出。”
“是這樣的,祭祀前呢,我們都會取新鮮白茅将所祭之物包捆好,而白茅隻生長在河邊,所以這才不得不出去,縣令也應允了。”
江謹承:“你不是吧,發生了這些事你還想着祭祀?”
“正因為頻出怪事,這青詞宴才必須辦,若不是有人惹惱了神靈,又怎會出現天降神火。”
栾懷歎了口氣道:“雖然如今師父不在了,但貧道作為他的弟子,必會繼承師父遺願,在明日太陽升起之時,設宴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