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彙聚,像是有千萬句話在喉口堵塞,沈璃沉默着,盯着那些字迹好久,直到窗外的陽光開始劇烈,視線裡的一切事物都變為金黃色,她這才回過神。
“這些…怎麼都在這裡?”
若是換做多年前,江許一定會在她生日前幾天就逼着她猜那一年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他總是會知道沈璃喜歡什麼,總是會要求沈璃說一衆生日禮物當中最喜歡他送的。
陽光落進灑滿地闆一片,幹淨的反光。江許卻站在陰影裡,那些光灑不到一點到他的身上。
高聳的眉骨兩側是垂下的眼睫毛細微在顫動,似乎預示着男人内心掀起的波動。藏在暗處的手指骨節分明,不由自主地相互摩擦着指腹。
過往的回憶猶如雲煙般閃現又離去,殘留在心裡沒被帶走的,是當初一字字寫下祝福的心情。
幹澀,痛苦,不甘。
就像是吞下一顆壞果,那樣刻苦銘心。
要回答她些什麼?江許繃直了嘴唇,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一句話來。
成熟的外表下是他自以為已經痊愈但實則潰爛不堪的内心。
要告訴她,那段無休止的冷戰早就把他内心僅剩的天真抽走,因為她的一句不想見到他而多少次躊躇,告訴她,其實每一天他都在想去見她,每一年都在期盼着把禮物寄給她然後像以前一樣一定要看到她露出喜歡的表情,
他無數次想這麼做,這樣的想法存在于腦海之中化作蝼蟻一般侵蝕着他的大腦。
可他,又有什麼身份這麼做?
一個被沈璃親口說了讨厭,一個一廂情願喜歡了沈璃那麼久到最後發現像是個笑話的人嗎?
沒有身份再和以前一樣把自己的禮物推到她的面前,讓她隻看得見自己寫的賀卡,哄着她讓她說這是最喜歡的禮物,而他是她最喜歡最好的朋友。
他沒有身份再那樣做。
像是吞了一顆極為苦澀的果,澀苦在腔内蔓延,結成了無數的藤蔓,綁住體内的心髒,蔓上又生出刺來,生生地紮進血肉。
握緊的拳間,江許不禁用指腹摩擦着指上的那一圈,冰冰涼涼的堅硬,側面還有他們名字的縮寫。
呼吸逐漸平靜,心頭的那塊石頭慢慢下沉,他開口,卻又說出讓自己難受的話。
“那時候,你并不需要這些。”
那時候她身邊有人,卻不是他。
那時候是阿璃親口說讨厭他,不想再看見他。
他不敢不聽阿璃的話。
抛出去的話語像是陣風,沒有帶回她的答案。
沉下去的眸帶着些自嘲,呼吸凝滞一瞬,一塊石頭停懸在心髒之下,一點點往下擠壓。
“抱歉。”最終,這場令江許窒息的對話以自己的道歉而終止。
看見以前的東西,本應該和阿璃進行美好的回憶,都怪他,掃了興。
兩個字化作細小的針紮進沈璃的肉裡,帶來細微的疼痛和酥麻。
曾有一段時間,是她親口對江許說希望他離自己越遠越好,因為這事,江許還曾在家裡鬧過絕食就為了逼她去看看他。
沈璃還沒說什麼,傭人就前來二樓說江先生和江老先生找小少爺去一樓的書房裡說事。
江許一人前往。
江許離開,沈璃也不繼續待在他的房間裡。走出門,在傭人關上門之前深深地朝着裡面看了一眼。
陳設基本沒有什麼變化,隻是主人不常回來居住,定期的打掃讓整間房間缺少了許多人氣。
床單床被沒有一絲褶皺地整齊布着,床頭櫃的相框,裡面的照片多年沒變。
是江許和她的合照。
15歲那年,他們在巴黎的日落餐吧裡肩并肩,身後是逐漸收斂的暮色和璀璨發光的埃菲爾鐵塔。
笑容定格,青澀的江許一手攬着她的肩,而她鎖骨上的項鍊那樣璀璨惹眼,是那晚江許親自為她戴上的禮物。
江許從書房出來時,沈璃正在客廳陪兩位長輩聊天。
甘茵問她自媒體工作苦不苦,需不需要她叫人去聘請幾個專業的攝像和策劃協助。另外,旁敲側擊問了她和江許最近的感情狀況。
簡單的告别後,二人離開了江宅。
沈璃下午和别人有約,就約在林雪的店裡。沈璃常去林雪的店,司機輕車熟路地打着方向盤前往。
後座一言不發的男人觸了下開關,前後座串聯的空間頓時被隔闆分割,隻留下屬于兩人的世界。
江許看向沈璃,心事重重:“今天長輩們說的那些話,你不用在意。”
取下左耳的耳機,歌手治愈的聲音還在耳畔回蕩。沈璃微微蹙了下眉,一時半會兒不明白江許指的是哪些話。
見她疑惑,江許主動補充:“關于生孩子的話。”
他的聲音清冽,話落下意識去察看她的表情。
沈璃本就沒打算放心上,心裡估計着是走之前那會兒長輩又在江許面前提過幾嘴。
“嗯,我知道。”
逢場作戲,她倒不必做江夫人到那樣的程度。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對話總是平淡地展開,又平淡快速地結束。
江許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沉默,明明兩人就在一塊兒,卻如同隔了好幾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