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着,張半仙伸手去掏他的煙杆,手指撲了個空。
半仙氣急敗壞回頭,瞪向那個掐着他命脈的年輕人。
他氣憤地又往二堂方向快走了幾步。
“你們縣衙真是,越來越回去了,竟還幹起拿物什威脅人的把戲!”
見沒人攔着自己,半仙回頭一看,就見煙杆落到了那個最狡猾的年輕人手上。年輕人雙手分别摁着煙杆兩端,作勢要折斷。
“停!停下!”半仙氣急敗壞停下腳步,“把老頭我的老夥計還我!”
林景拿着煙杆,在段從星旁邊耳語了幾句。
段從星當即眼眸一亮,大步上前,越過張半仙:“今日這水你不下,就讓你的老夥計煙杆替你下去一趟。”
他說着笑眯眯地走向二堂,這種事,必須要先上報才行,萬一被易子實等人告一狀,他才不想提前回去。
老頭龇牙看向這些個可惡的小年輕。在段從星敲門之前,張半仙朗聲道:“可是這沒鬼,你讓老頭我下水,安的什麼心啊!”
“有沒有鬼,你下去了不就知道!”段副手回身惡狠狠瞪了回去。
“管你老不老的,收了我們十幾兩,今日要不拿出點真本領出來,就把你關大牢裡喂蚊蟲!”林遠也道。
“沒鬼沒鬼,你們就是想看老頭子我出糗。”張半仙繼續嚷嚷。
大夥心照不宣的真實目的被他挑破,他們也不覺得尬,隻更加得意地說着:“收錢辦事,天經地義!”
“不管,老頭我沒騙人。”半仙聲音又大了許多。
透過稀疏的樹影,南芝看到二堂大門開着,裡頭有一道绛紫色身影。他坐在躺椅上,手上拿着一本冊子,也不知是在閱讀或是在閉眼假寐。
南芝看向一旁不做聲的林景,問:“大人也在?”
林景不确定,也往裡頭探了探。看那道身影确實是像主子,他遲疑道:“許是今日精神好,主子出來透透氣。”
南芝擡眼看去,依稀看出他身穿一身绛紫色錦袍,貴氣的很。
她一下懂了,半仙這是要做什麼。此時段副手已經走到門前,擡起手,要攔下已來不及。
索性不管二堂之事,南芝小聲問身旁林景:“你們兄弟樣貌相似,常人難以一眼分辨,大人是否也有這麼個樣貌相似的兄弟?”
林景細想了下,搖頭:“主子的家事我了解不多,應當是沒有的。”
林遠聽到聲音,湊過腦袋:“你們兩個在這說些什麼,主子怎麼了?”
“南芝想知道,主子有沒有其他兄弟,跟他長得像的。”
林遠擰眉,細想了下,道:“咱主子家還真有一個兄弟,跟他生的非常像。”他話音戛然而止,搖頭道,“不對不對,那個人……主子他三哥,不可能出現在懷南縣的,南芝一定是看到主子了,别擔心。”
見兄長提起那人,林景也補充道:“那個人确實跟主子有幾分像,不過他臉上有疤,貫穿右臉眉目。加上他本就生着一副惡人樣,咋看過去,沒人會将他當成主子的。”
“那他平日可是愛穿着黑衣?”
林遠恍然:“對對對,就是愛穿着黑衣服,一副陰沉沉做派!”
“怎了,怎突然問起這些?”
“沒有,應該是看錯了吧。”想起這幾日見到的那個人,跟大人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面上不止沒有疤痕,更沒有他們口中的陰森做派。
那邊,段副手敲門,果真驚擾了屋中人。
當他捂着受傷的錢袋出來時,大步直奔林景——手上的煙杆。
……
二堂之中,難得不困倦,頭腦清醒。東方潛手上拿着一本南方的志怪話本。
什麼虎頭妖強搶民婦,癡情書生勇抗妖怪,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屍鬼為尋愛人轉世流離人世千載,最終在愛人懷中化成飛灰;還有什麼重來一世,先斷情絕愛再手刃仇人的。
東方潛看的直蹙眉,一眼便知瞎編,還通通是胡編亂造,一點邏輯不講。
段從星來敲門時,他正合上話本,一臉郁悶。
喝退段從星,東方潛起身,看向屋外。
堂前空地上聚了不少人,那算命老頭吼的格外大聲。他一直在那巧合躍鯉池無鬼,莫非,他都知曉。
這般想着,東方潛放下那些沒用的冊子,起身走出二堂。
眼看人群之中争辯聲停下,紛紛看向自己,尤其是段從星,拿着煙杆的手不上不下。
“欺淩老頭”被逮了個正行,段副手當即将煙杆背在身後,心虛地不去看主子。已經丢了半月工錢,可不能再丢一文錢。
東方潛眸子淡淡瞥過幾人,最終将視線定在半仙身上。
“半仙可會抓鬼?”他問。
張半仙眼珠子轉了轉,理直氣壯:“老頭我不會!我就一個擺攤算卦的,抓鬼那樣一聽就危險的活計,老夫我不會就是不會!”
段副手一看這老騙子還在這狡辯,他趕緊将煙杆塞林家兄弟手裡,從他們手上接過那張黃符,讨好似地跑到東方潛身前。
将黃符獻上,段從星道:“這是老騙……張半仙買給我們兄弟的符紙,說可以殺幾百年修行的惡鬼。”
說着,他惡狠狠看向張半仙,“要是假的,欺詐衙門公差,以後衙門這恭桶你是倒定了。”
東方潛沒理他後面幾句話,他伸手接過那張符篆,指尖碾過符身,上方道道淡色雷文浮現,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