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利刃碰撞之聲不絕于耳,東方潛垂眸,鏡湖之下時光不斷流逝,他低身看了眼自身裝扮。
他穿着一身玄色雲紋戰袍,袍袖無風自動。破空聲近在咫尺,東方潛擡手執劍再度對上。
他對面人原本生着一副好皮囊,唇紅齒白,好一副乖巧模樣。可惜此刻他面容扭曲,拿着長刀的手微微顫抖。
“該死,你們通通都該死。”卞淮不留餘力發起進攻,卻怎也無法突破面前抵擋的長劍。
時間帶着三人回到最初的淨土,人卻不是當年那些人。
白漓不懂卞淮為何同玄懿起了争執,但看卞淮猙獰模樣,原想着出手相幫的白漓也悄然握緊腰中佩劍。
她沒有多問什麼,也沒跟玄懿說話攪擾他專注。
看着那副乖巧皮囊下猙獰可粗的黑色魂體,白漓再沒遲疑,拔劍沖向對峙之中的二人。
直至利刃沒入心口,卞淮猙獰着面容看向身後。
“蠢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卞淮面容扭曲着,自被洞穿的心口處,魔息一點點崩壞這具他好不容易尋來的皮囊。
東方潛自然沒給他喘息機會,手上烏木長劍再度刺出,直取卞淮眉心。
眼看卞淮垂危在即,他果斷脫離了這具軀殼,化為彌漫的黑色霧氣,躲至半空中。
魔氣彌漫,卞淮身份再也無處遁形。
白漓沒有猶豫,她再度拔劍直指卞淮。
反倒是東方潛停了手。他看着自己握劍的手,這手他熟悉得很,陪伴他二十載了。如今也是,越看越熟悉,這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手。
“玄懿!”白漓朝他大喊。
東方潛擡眸,對上少女眼中焦灼。
面對兄長,白漓宣之于口的話突然卡住,她咬牙。他們兄妹關系好不容易緩和下來,今早相遇,她本想着将新認識的朋友介紹給他和南芝相識。如今一看,白漓昂首直視那團魔氣。
魔氣散開的速度很快,普通滴入清水的墨點,很快彌漫在整方空間上方。
陰冷駭人的氣息散開,白漓修為稍差,她腳下踉跄,握緊手上佩劍,心有餘悸看着陌生的少年郎。
她與卞淮前年相識于人間,少年是人間修士,他明耀正義,三言兩語為她驅散了糾纏凡人。
少年會用着他那乖巧讨喜的面容纏着她,熾熱的他慢慢淡化了她周身寒霜。
隻是白漓怎也想不明白,這一切原來都是假的。
黑霧在半空中凝聚,隐約顯現卞淮那張充滿怨毒的神情,白漓沒再猶豫,她手中長劍清光大盛,劍尖直指那怪異扭曲的人臉。
“玄懿,他是什麼東西?”白漓咬了咬牙,今日是她第一次介紹卞淮給他認識,沒想玄懿一眼看穿,而她卻被蒙蔽了足足兩年。
玄懿——或者說東方潛,他依舊垂眸看着自己握着長劍的指節,記憶碎片不斷沖刷着他的神魂。
面前熟悉的一切讓他莫名恐慌。
“玄懿!”
再度對上少女焦急的面容,東方潛試着收起手上烏木長劍。
“呵……”卻聽得黑霧中傳來卞淮嘶啞怪異的笑聲,“玄懿?還是該叫你……愚鈍的凡人?”
黑霧中的聲音充滿了諷刺與得意:“多年前我能得手,今日更不會敗于你手,待你神魂散盡,我會親自帶領你心愛的女人來祭奠你的。”
卞淮是魔,擅長攻心,東方潛隻平靜地看着手上悄然出現的戰戟。這是他不擅長的兵器,可此刻,他也覺趁手的很。
“玄懿,當心!”白漓聲音再度在耳畔炸響,東方潛擡眸就見那道純白身影快速掠至自己身前。
而她身後,是卞淮滿是惡意的漆黑長刃。
東方潛是讨厭她的,靈魂上自帶那種。白龍一族貪婪虛僞,仗着收留之名對玄懿不盡剝削,飲血敲髓。
而白漓,恰好就是那個受益者。哪怕她什麼都不知情,她身上也流有玄懿的血。
何況她的愚鈍無知被邪魔蠱惑,害了南芝。
鏡湖本是記憶,她死了也無影響。
東方潛舉起戰戟,視線越過白漓,對上卞淮那雙得逞的通紅血瞳。
他沒再猶豫,手腕一振,手上戰戟發出清越長鳴,聲音如龍吟般穿透黑霧,攔在白漓身後。
預感中的痛楚沒傳來,白漓驚訝地擡頭看向兄長。
他金色眼瞳裡閃爍着赤色微光,攔下卞淮一擊,他沒趁勢進攻。
而是不鹹不淡對白漓吩咐了句:“這兒沒你事,你先離開。”
“他怕你看到他神魂消散的狼狽場面罷了。”卞淮難聽的笑聲再度彌漫在這方小世界,“愚蠢的大小姐,你難道沒發現,你的好兄長魂魄不全,即将消散?”
“玄懿?”
對上白漓不可置信的眼神,東方潛微一挑眉,剛升起的半分好感一瞬消失不見。
“你信邪魔的話那就留下,待你再度被邪魔蠱惑,再背後刺玄懿一劍,你就能看到卞淮想要的局面了。”說完,東方潛再沒看白漓一眼。
眼看白漓不舍離去,東方潛索性橫了戰戟坐下,鏡湖時間流速很快,卞淮的魔氣一滋生便會被時間沖淡。
“你當真要同我耗時間?”卞淮語氣明顯變了,他算不準對面是玄懿或者東方潛……又或者。
卞淮沒再多想,他心念一動,一股淡青色氣息将它周身包裹。
“她的本源是不朽的,你當真要同我耗?”卞淮聲音再度帶了挑釁。
隻是東方潛未再擡眼看過他一眼。腦中記憶不斷,他像是看客一樣旁觀了不屬于自己的人生。
“玄懿。”
“玄懿。”
“玄懿。”
耳畔傳來三聲不同的呼喚,東方潛猛然驚醒,他看到半空之中,卞淮重新化為人身,被鏡湖禁锢住的他正一臉惡意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