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夏天很熱,家門前的池塘裡總有蛙鳴,但許如願永遠懷念那片法國梧桐投下的翠綠樹蔭。
“許如願同學我喜歡你,很久了。”
少年從背後拿出那封準備了很久的粉色情書,雙手因緊張而有些微微顫抖。
他的笑容青澀且含蓄,即使害羞到雙耳通紅,他的眼睛,仍一刻不離地看着面前的姑娘,那是專屬于少年人的純淨和熱烈。
許如願也在看他,心中已是無比悸動。
她幻想過無數次聞鶴來向她告白的場景,明明已經預設過很多回答他的話,激動的,含蓄的,幽默的,高冷的,可當男主角真正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的大腦居然一片空白了。
“我,我……”她快緊張死了。
就在這時,道路轉角出現了一個人。
大反派。
“許如願。”男人聲音冷酷。
少女應聲回頭。
後花園中,走出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穿着閑散的居家服,手插口袋,蹚着步子。
視線直直落在許如願身上,冷得毫無溫度,就朝她走來。
他比他們兩個人都高,影子黑壓壓過來,連氣息都是涼的。
隻見男人伸出兩指,修長勻稱,截過少年手中情書,毫不留情面,而後回過頭看向許如願。
“題沒做完,在這裡磨蹭什麼?”
惡魔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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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如願從噩夢中醒來,一睜眼,撞上一張熟悉的面孔,吓得趕緊後退身子。
“啊!”
她撞到了玻璃茶幾,額頭的劇痛終于讓她冷靜下來。
“家裡沒床麼,來我公司打地鋪?”
大魔頭居高臨下望着她,眼裡沒一點見她受傷後,正常人該有的同情。
“誰讓你這麼晚回來。”
許如願揉着腦袋從地上爬起來,心裡還怪委屈,嘟囔道:“我不是跟你說了,你多晚回來我都等。”
姑娘一場大夢初醒,眼睛霧蒙蒙的,浮着一層水汽,眼眶微紅,瞧人時難免楚楚可憐了些,可她此時偏又受了傷,也就不顯得矯情什麼了。
譚季樓很快收回了視線,轉身走去水吧,“我給你發了消息,晚上要跟合作商吃飯。”
許如願打開微信一看,譚季樓果然給她發了消息,六點半的時候。那個點她正跟兄弟開黑打遊戲呢,哪有空管他。心裡的愧疚瞬間一掃而空,說到底現在也不晚。
“那什麼,既然你回來了,我一會兒也沒事,咱們聊聊吧。”
她清了清嗓子,在沙發上正襟危坐。
“太晚了。”男人扶着冰箱門拿水,背對着她,“明天吧,想吃什麼告訴陳則初,明晚我請你吃飯。”
許如願:“???”
她是什麼阿貓阿狗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吃飯吃飯吃飯,誰稀罕跟他吃飯啊!
沒品的老男人。
“譚季樓,你怎麼又說話不算話!你都不問我明晚有沒有空嗎,我平時也很忙的好吧?”
額頭又開始隐隐作痛,她捂着頭,氣鼓鼓轉過身,不再看他。
“你不是不希望我老牛吃嫩草,為什麼突然這麼着急?”身後淡淡傳來一句。
“我!......”許如願語塞,這狗男人可真會挖苦人,以後日子難過了。忽然,視線裡闖進一瓶礦泉水,瓶身都起着冷霧。
“拿着,消腫。”
許如願一愣,視線落在水瓶上停了一會兒,頭是真疼,于是心一軟,接了。
“你耍了什麼陰謀詭計,自己心裡沒數嗎?”她一邊拿冰水捂頭一邊說。
空氣靜兩秒。
“我耍了什麼陰謀詭計?”譚季樓問。
許如願:“???”
她回過頭,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哦,是譚季樓啊,那沒事了。
“你突然停了我的黑卡,不就是要逼我來見你這一面嗎?”姑娘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傲嬌一撩頭發,越說表情越橫,最後胸膛一挺,“怎樣,我還真就來了,蛤?”
譚季樓站在茶幾邊,面無表情地欣賞完她的變臉全過程。
左眉略微挑起,點點頭,像是贊同了她說的話。
“負責未婚妻的生活開銷,我的責任。”
“但既然你已經拒絕跟我結婚,”他忽然走近一步,俯下身,“請問許小姐,我有什麼必要為一個陌生人的愛馬仕買單?”
兩人的距離陡然拉近,略帶酒氣的烏龍沉香味瞬間侵占了許如願的所有呼吸。
視線相交,終是有人拼不過底氣,率先敗下陣來。
“你......老奸巨猾。”
姑娘後知後覺自己的邏輯錯誤,這一局她認輸,于是低下頭,不再看他。
半晌,那頭輕歎出一聲。
“喝了這麼多酒,你有腦子跟我談麼?”
垃圾桶裡,扔着不少剛從地毯上撿起來的啤酒易拉罐。許如願才發現茶幾上自己留下的爛攤子已經被收拾得一幹二淨。還有她的高跟鞋,整齊一雙就擺在茶幾底下。
等等,她剛才是不是在地毯上睡着了?
刷一下,臉上蒸騰起一股熱氣。
她忽然有點不敢直視譚季樓的眼睛了。這老男人一定在心裡嘲笑死她了吧......
“行啊,明天就明天。”
姑娘硬着頭皮答應了幾個聊天回合以前,幾乎快被遺忘的提議,邊說邊穿好鞋,以最快的速度拎包閃人。
“桌上的垃圾帶走。”
“哦......”
許如願撇撇嘴,灰溜溜回去拎走茶幾上的兩大袋剩菜。真挺重的,墜得她手腕疼,辦公室大門緊閉,她又不得不空出一直手來開門。終究是右手承擔了一切。
“等等,”跨出門的瞬間,身後的霸道總裁又出聲叫住了她,實在沒什麼同理心,“你怎麼回去?”
“喝車不開酒,當然走回去!”
許如願氣急敗壞回他一句,恨不得現在就閃現到家。下一秒,手上的袋子被抽走,重新放回了茶幾上。
“等我兩分鐘,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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