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附近,某私人海島。
午後陽光正好,碧藍海水靜悄悄,觀景位置絕佳的水上屋裡,仍留着昨夜狂歡的痕迹。
枕墊四散在地,空氣中彌漫着帶有香水餘調的酒氣,羽絨,花瓣,彩帶,相當肆意地落在了一切可能的地方。
“許小姐?許小姐?請問您在裡面嗎?”
房門被敲響,私人管家的叫醒服務來得有些匆忙。
許如願猛得從吊床上坐起身,藤床發出吱嘎響聲,晃悠悠,真不記得昨晚上朋友們哄着喝了多少,弄得她的頭到現在還是痛的。
就在這時,大腦的某根神經率先反應出一件事,連帶着心髒一抽,她趕緊回頭看了眼床頭鐘上的時間。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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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ROM大門前。
天氣預報說五點會下雨,現下天已經陰了,有風,樹木搖曳着,灰而模糊的影子留在地上亂晃,弄得人心煩。
“人還沒來麼?”
“讓你看笑話了,”譚季樓感到身邊有人走近,拂開西服袖子看了看時間,“你不是還要回海城開會麼?不必陪我等在這裡,去機場吧。”
“無妨,會推遲了。”男人輕笑了笑,“什麼會也沒你的終生大事重要啊,何況,萬一你真單方面被那小姑娘毀了婚,我也好安慰安慰你不是麼?”
“倒也不必。”
話音剛落,隻見車輛入口的轉角處,匆匆跑來一個小姑娘,身上還穿着在海灘度假的吊帶和短褲。
可以說的上是狼狽,盤起的長發因劇烈奔跑而散亂,發髻松散不堪,有幾縷碎發被汗水濡濕粘在了額頭上,小腿至腳踝處還有不少海水曬幹後留下的沙子。
“Sorry啊,我,咳咳咳!!!我睡過頭了......現在.......現在進去還來得及嗎?”
許如願在距離譚季樓兩步的地方刹停,像是菲迪皮德斯終于到達了雅典,整個人幾乎隻靠身後的柱子在支撐。肺像是燒着了一般,背後的汗跟瀑布似的猛猛流,這輩子為别人拼命的滋味,她算是嘗過了。
“你覺得呢?”
頭頂涼飕飕飄下幾個字。
她猛得擡起頭,與之視線相交。刹那間,被他眼底的寒意灼傷。不知道是出于對他本人的恐懼或是愧疚,她匆忙收回了視線,低下頭。
“阿季,不介紹一下嗎?”耳邊忽然落下一聲溫聲淺笑。
許如願這才注意到譚季樓身邊多站着一個人,大概就是他之前說過會晚些到的證婚人。
男人穿着一套極具質感的米色亞麻西裝,金絲眼鏡下的雙眼飽含春色,看着他,許如願才算終于感受到了一絲暖意。他朝她笑得還算友好,是不是代表她的遲到問題不大?
“現在還有這個必要麼?”譚季樓冷冷瞥他一眼。
許如願的心陡然一緊。
“禮數到底還是周全些好,”男人笑着扶了扶眼鏡,遂轉過頭跟許如願自我介紹:“許小姐午安,我是阿季的表哥,葉初蘅。”
從沒聽說過譚季樓有哥哥,初聽見時她有點微微驚訝,但轉念一想,她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譚季樓的家庭。即使他們認識多年,又即将結婚,他們之間的關系其實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有什麼朋友,家裡幾口人,賺多少錢,這些她一概不知。
思緒收回,許如願打量着眼前這個越看越眼熟的男人,腦海裡緊急搜索起關于“葉初蘅”這個名字的所有記憶。
葉初蘅,想起來了,現在的崇明葉氏是他在當家。
外界評價他人品極佳,為人謙和有禮,連宋徽音這樣挑剔的女人,都誇他是豪門世家裡少有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如玉君子。
沒想到品格這樣天差地别的兩個人,居然流着一樣的血......
“許如願。”
冰冷的聲音再次打斷她的思緒,譚季樓叫了她的全名,是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冷淡的口氣,幾乎要将周圍的空氣冰凍。
視線落至她周身,淡淡開口:“我知道你從前對我有些成見,但你實在不應該用自己的終生大事來報複我。”
狂風吹過,枯葉劃過地磚,發出呲啦一聲響。
直到此刻許如願才徹底醒過神來,自己到底是闖了什麼塌天大禍。這可不再是她跟朋友們撒個嬌賣個乖就能糊弄過去的事——她錯過了自己登記結婚的時間。
“我沒有!沒有!我不是故意遲到的!”她猛得湊到譚季樓身前,用盡全身力氣否認他剛才的猜測,她搖着頭,有些語無倫次:“我怎麼可能是想耍你呢,我要是真想耍你我也犯不着把自己也搭進去呀......”
“你需要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話被打斷,譚季樓看向她的眼睛,黑色的瞳仁銳利而清晰,他似乎已經耗盡了自己的耐心,逼迫她交出一個解釋來結束這場鬧劇。
“我......”許如願被他的眼神吓到,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她從沒見譚季樓用如此粗暴且較真的态度來對待自己,從來沒有。
“阿季。”身旁的葉初蘅輕聲喚他。
譚季樓收回了視線,轉過身背對許如願。
眼淚從她睜圓的眼中流下,她發現自己已經緊張到雙手冰涼。她嘗試着吞咽了一下幹澀的喉嚨,“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起不來嘛,”她一邊抹淚一邊把臉上的碎發抹走,“我鬧鐘也開了十多個,誰能想到一個都沒聽到呢,而且,而且我昨天晚上也沒有喝很多,我也覺得好奇怪啊......”
她望着離自己兩步遠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小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轟隆一聲,暴雨傾盆。泥土和溫熱濕氣混合的氣息瞬間裹挾住所有人,沖刷掉了一切情緒。
“God,what are you doing?”
許玉玲走出大門,正好看到了這場drama大戲,這相似的畫面好像她前幾天剛在某部狗血偶像劇裡見到過。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她這個不省心堂哥留下的不省心小侄女身上,她又覺得是百分百合理了。許玉玲在心裡搖了搖頭。随後徑直走到了許如願身邊,像護犢子似的,把小侄女保護在了背後。
“季樓,實在抱歉,Grace她被我們寵壞了,差點耽誤了大事。”
許如願躲在許玉玲背後,輕輕牽住了她的手,像是找到了能救命的那根雞毛。
許玉玲略帶歉意地向譚季樓笑了笑,随即話鋒一轉,仿佛此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柔聲提醒道:“哦對了,注冊的事已經溝通好了,Dr. Chen在裡面等你們。他一會兒還有事要走,你們快進去吧,材料我也已經幫你們遞交好了。”
沒人反對。
許如願松下一口氣,悄咪咪往對面偷看了一眼,正好被某人抓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