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邁巴赫在高架上疾馳，猶如夜色中的幽靈。窗外的燈影迅速掠過，将車内空間照得忽明忽暗。

淩晨兩點，城市仍有不眠者，而車内卻是一片壓抑的靜谧。

與駕駛室之間的隔擋已經升起，男人靠坐在後座上，昏暗的光線将他的輪廓籠罩在一片陰影中，隻能隐約捕捉到他清隽的側臉輪廓和低垂的眼睫。

他的手指抵在自己的機械表盤上，藍寶石表鏡泛着微微的冷光，指針在黑暗中緩緩走動，許如願聽得清這每一聲響動，滴答，滴答，實在讓人聽了心情焦慮。

“看來你恢複得不錯。”

他的聲音低沉而穩，語氣淡漠得近乎平靜，沒有刻意的責備，也沒有咄咄逼人的質問，但她知道這層平靜的表象背後，隐含了什麼。

剛才在包廂門口，他看她們六個人的眼神，跟看垃圾沒什麼區别。

“哦，還行吧。”姑娘笑了笑，語氣輕松。說罷低頭理起自己的裙擺，挺忙。

“我是不是該恭喜你，比我想象中恢複得快？”

譚季樓的聲音陡然冷下幾分。

他怎麼還好意思發脾氣，許如願回頭看他，“小叔叔你還有什麼事嗎？我想休息一會兒。”

發動機的低鳴盤踞在後車室裡，如同一隻隐匿在黑暗中的困獸，兩人間的氣氛突然就焦灼起來。她像是有意識地要去探求他的眼神，一場無聲的博弈開始。

“你剛才喝酒了？”

男人似乎察覺到什麼，伸手要去調亮車内的燈光。許如願察覺了他的意圖，連忙搶在他前面控制住開關：“這是我自己的事！”

“我困了！”

她不想讓譚季樓開燈，她現在沒心情跟他吵架。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就這麼糊糊塗塗過了不行嗎？

“許如願你今年多大了？還把醫生的話當耳旁風？”男人說着聲音越發淩厲起來，“恢複期間禁止飲酒，你的腿要是再感染可能會截肢你知道麼？”

半個月前傷處發炎的痛苦瞬間湧現，許如願确實被他的話吓到了，于是氣急敗壞回：“沒喝！沒喝！騙你的滿意了吧！”

她轉身背對他，粗暴地停止了對話。

他憑什麼管她喝不喝酒，又憑什麼覺得她們像垃圾，到底是誰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背後，男人淡淡舒下一口氣。

在曆經數十秒的冷靜後，他的口吻終于回歸淡然：“願願，為什麼不回我的消息？”

啪一聲。

許如願把電量耗盡的手機向後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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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兩個人再沒說過話。

“老闆，到了。”

許如願被敲窗聲驚醒，煩，她還是改不掉坐車喜歡打盹的習慣，即使剛跟邊上那男的吵完架。

“我替你拿輪椅。”車裡留下一句，譚季樓率先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輪椅”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聽着刺耳許多，好像她真是什麼殘疾人似的。她這腳到底是因為誰扭的啊？

“走開，不要你幫忙。”

許如願氣鼓鼓推開門，故意避開譚季樓的手自己跳下了車，她現在也顧不得自己強行落地走會不會影響骨頭恢複了。

緊要關頭，不蒸饅頭争口氣。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腳還沒好？”見她重心不穩，譚季樓一把抓住了她要扶車門的手，将她穩穩托住。

“放手。”

許如願用力掙脫，另一隻拎包的手一掌撐向油箱蓋，金屬鍊條打在車門上，發出不小的噪聲。

她瞪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會不會截肢，那都是我的事。”

譚季樓松開了手。

“發生了什麼？”他終于察覺到她的異樣情緒，眼中透出不解。

男人真是天生的表演家，許如願為他的演技折服，她輕笑了笑，也開始發揮自己的演技。

“我有起床氣，sorry，誰都别管我。”

說完，她兩手扶着車門，盡量體面地挪去後備箱，把自己的拐杖取出來，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地下車庫。

“陳則初，什麼是起床氣？”譚季樓望着不遠處上升的電梯樓層，一面詢問身邊的助理。他其實并不明白小姑娘剛才無緣無故發的脾氣。

“老闆，許小姐生氣可能是因為這個。

“請您過目。”

男人接過手機，視線掃過屏幕中的聊天記錄，眉頭微微蹙起卻又很快釋然。

“一小時内解決。”

說罷，譚季樓徑直走去後備箱，拎走了尚來不及交給許如願的那幾個他從羅馬帶回來的奢侈品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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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