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忍了一肚子火回到半閑書肆,不能再等了,萬一徐憐臨陣倒戈向賈有德通風報信,她的計劃就全完了!
這麼想着,她立馬坐不住了,蹭蹭蹭跑上樓敲姜小四的門,姜小四一臉疲憊地打開門,眼下青黑一片,見姜逢過來,面上揚起欣喜地笑:“姜姐姐,你回來啦?”
姜逢風風火火地上來,一看姜小四這副疲态又有些偃旗息鼓,難得關心了幾句:“你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身體好,熬一夜不礙事的。”他擺擺手,随即又想到什麼,語氣低落起來,“我知道姐姐讨厭那個人,就算再辛苦我都不會讓你嫁給他的,你要嫁給你喜歡的人。”
你要嫁給你喜歡的人。
姜逢喉嚨緊了緊,心中酸澀難忍。婚姻于她們來說是一場等價交換的工具,她付出一切,為娘家謀取利益,兩個人結合或許有很多原因,但從來不會因為喜歡。
但現在,這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傻子站在她面前,認真地告訴她,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什麼是喜歡呢?
姜逢想,現在這樣,她看着他,全身血液灌到心髒,以至于心跳得快要窒息,算喜歡嗎?
姜小四見姜逢似是走了神,許久都沒有說話,他有些擔心,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姜姐姐?怎麼不說話?”
“……啊?”姜逢遲鈍地應了聲,意識到自己失态了,神魂歸位眨了眨眼睛看向他,“沒事,我在想接下來的計劃。對了,邸報你抄得怎麼樣了?”
“應該夠了吧,幾百份是有的。”
“那好,拿着邸報,我們走。”
姜小四不問了,抱起桌上的邸報忙跟上去。
仰月樓,是京城第一高樓,站在上頭望着下面,所有美景盡收眼底,沒人忍得住不感歎一句這盛世河山。但到底是站得太高,大多數人看不清下頭暗藏的憧憧鬼影。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姜小四一邊被美景吸引一邊問道。
姜逢卻沒什麼欣賞的心思,隻一心顧着往前走:“這裡是京城最高的樓閣,文人雅士都愛來這兒紮堆,吃酒賞宴,這裡人多耳雜,待會兒就算官差來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我們。”
“……官差為什麼要來找我們?”姜小四吓得破了聲,快走幾步跟上姜逢。
姜逢給了小二一錠銀子,要了個包間,她打開窗,任憑涼風肆意侵襲,細碎的額發被掠起,她笑得開懷:“風大嗎?”
姜小四不明所以,盯着她翻飛的衣袖看:“大啊。”
“今日我便要借着這股東風,為傅沅鳴冤,為我自己鳴冤!”她拿過姜小四手裡的一疊邸報,揚起手臂盡數撒了下去,翩飛的宣紙如同白花花的銀票在空中翩飛,旋轉,平穩落到地上。
京城紙貴,平頭百姓哪見過這般精細的宣紙,一時間皆伸手去抓,隻以為撿了大便宜,不大一會工夫似乎全城的百姓都圍了過來,姜逢見人來得差不多了,兩隻手合攏圈在唇邊大喊:“錦繡書院賈有德,強搶民女戕害人命,蔑視王法殺人滅口!惡人不除,禍患無窮!”
姜小四看得呆了,随即明白過來她要做什麼,也跟着喊:“惡人不除,禍患無窮!賈有德償命!”
早些時候得了姜逢的信兒,段如言便找了借口帶着幾位相熟的同窗在仰月樓下等着,見邸報飄下來,他伸手撈了一張,煞有介事地驚歎道:“天哪,沒想到賈老闆竟是這種人!”
百姓大都不識字,能認幾個簡單的字已是不易,更何況邸報這種讀書人的消遣,乍一聽段如言的話,便都蜂擁上來好奇詢問:“這上頭寫的啥?是寫賈老闆不?”
段如言清了清嗓子,大聲道:“這上頭寫,賈有德老闆十年前擄走清白人家的姑娘,姑娘不從,他便聯合夫人徐憐一起殺人滅口,徐憐十年前出家不是為了清修,不過是因着心底那點兒愧疚以求佛祖原諒罷了!”
讀書人最是義憤填膺,他那幾個同窗看完手中邸報,捏緊拳頭恨不得立刻就去賈府削了賈有德,皆破口大罵,早把讀書人的自矜禮節通通抛于腦後。
百姓們的憤怒被點燃,情緒上頭氣極,全都議論紛紛。
“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人,還有他那個夫人,我還以為他們一家誠心向佛呢!”
“我呸,還求佛祖原諒呢,佛祖日日對着她那張老臉都覺得惡心!”
“就是,那枉死的姑娘真可憐,好好的人就這樣斷送了性命,叫爹娘怎麼做人呐!”
“……”
引起這般大的騷動,官差想不聽聞都難,因此來得很快,有好事者提醒:“這些邸報是從上頭飄下來的。”
姜逢遠遠望見官差往樓上追來,知道是來找他們的,反正自己目的也已達到,她狡黠一笑,拉起姜小四的手就跑。
飛揚的發絲拂過他發緊的喉結,姜小四任她抓着,手中柔夷緊緊與他相貼,他屈起手指,溫暖幹燥的大手包裹住她的,義無反顧追随着她。
他們在人潮中逆行。
眼看着官兵越追越近,姜逢似是起了趣心,笑着回頭拽了拽姜小四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