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眸中瘋狂之色再也藏不住,付凝玉被徹底震住,支支吾吾着說不出一句整話來:“你……你瘋了?”
“我沒有瘋!你還看不出來嗎,還要騙自己嗎?裴再賢科舉中第,卻因背後無人撐腰輕而易舉被人頂替了名額,至今無處申冤。段如言文采斐然,卻明裡暗裡被書院先生打壓,為什麼?因為他門第低下,所有人都可以踩他一腳,長此以往下去,寒門不會再出貴子了,朝中也不會有真心為百姓做事之人。”
“外頭到處都是流民,每日愈多,你可曾看見官府有什麼措施?就是連個栖身之所都不舍得給他們,頂多每日一碗薄粥吊着命罷了。沒人把他們的命當做命,來日我們的命也不會被當做命,今日的他們就是來日的我們。”
“如今權貴當道皇權旁落,大承早就不是當初的大承了,當今聖上并無治國之能,他如今的權力不過是仰仗着權貴施舍,徐來在外拼命征戰以此掣肘内廷,朝中那些人至今沒有動作不過是還忌憚着徐來,可偏偏聖上如此蠢笨,竟會認為徐來是觊觎他的皇位,他難道沒想過一旦徐來落馬,下一個被開刀的就是他自己!”
“與其如此被動,不如主動出擊,也好過被他人牽制處處受阻,若天地不仁,那便更要為自己踏出一條路來!”
“我隻怕……怕徐來心軟,怕他還對他那個窩囊兄長有所期待……”
“可是……”付凝玉驚懼道,“咱們都隻是平頭老百姓,這些事是他們徐家該處理的,你不該卷進去啊。”
“我支持你。”
一道冷靜的聲音傳來,姜逢與付凝玉皆轉頭去看。
姜迎醒了已經有一會兒了,自然也将她們的話聽了個一分不差:“裴郎當年名額被替申冤無門,他的無助憤怒我全看在眼裡,他如今已非健全之人,怕是入不得仕了。可這天下,多的是裴郎那樣的學子,若十年苦讀比不得那些黃白之物,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不僅要為裴郎申冤,更要為天下所有遭受不公之人申冤。”
姜逢勉強笑了下,眉間的擔心卻不減絲毫:“隻求徐來不要被找到,那大承還得以一息尚存。”
牢房外忽地鐵鍊哐當,獄卒站在門外面無表情:“你們可以走了。”
“什麼情況?”
姜逢輕聲問道。
姜迎也不知道,她們皆從彼此眼神裡看出了疑惑,姜竭一行人倒是歡天喜地,抱着姜蔚慶幸劫後餘生。
姜逢在夏綠的攙扶下慢慢走出了府衙,外頭裴再賢早早地等着,見人出來,忙迎了上來。
“阿迎,你沒事吧?”
姜迎搖了搖頭:“我沒事,不過怎麼突然把我們給放了?”
“這……興許是如言托了關系吧?”裴再賢猜測,“他與翰林院待诏嚴樓是好友,方才他說去求嚴公子幫忙,許是嚴公子出手相助吧?”
“怎麼可能?”姜逢問道,“嚴樓不過一個小小待诏,怎麼可能保得下這麼大的案子?更何況此案還是由永安侯親自審理。”
“那我就不知道了。”裴再賢也不清楚其中緣由,忽地又想起了什麼,道,“哦,方才有兩名路過的官差,我無意間聽到他們說,好像是犯人抓着了。”
“什麼?!”姜逢大驚,想也不想就往府衙跑,姜迎剛想拽住她,指尖卻與她的衣袖錯身而過。
一定是姜小四回來了,他為什麼要自投羅網,他明明失憶了,怎麼會……
姜逢腳下一軟,身體失控,重重摔在地上,姜迎與付凝玉連忙将人扶起來,“沒事吧?有沒有摔着?”
手心火辣辣的痛楚刺激着她,姜逢眼神空洞,世界在她眼中轟然坍塌,隻剩一片荒蕪,她的靈魂被抽離,隻剩下一具空殼。
“天哪,手出血了,咱們先回去把手處理一下好嗎?”
姜迎将她從地上扶起來,心疼地托着她的手。
姜逢知道如今闖進去無濟于事,她狠掐自己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大口大口吞食着新鮮空氣,隻有這樣才能确保她不會暈過去。
“走,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她艱難地吐出這句話,撐在姜迎肩上任她拖走。
姜逢手心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可心口上的洞卻越來越大,鮮血仿佛漏之不盡,一滴一滴往下落着。
她拖出床底下的木箱,目光定定地看着,良久,她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趁着沒人注意抱着劍出了門。
方才她恍惚之中聽見裴再賢說嚴樓如今官任翰林院待诏,雖然官職不高,但大小是個官,起碼比她有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