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趕到定位的餐廳時還有些喘,生怕張子堯等急了,又或者在等他的這十幾二十分鐘裡改了主意,把原本想告訴他的話又給咽回去了。
可張子堯并沒有什麼話要告訴林序南。
他隻是說下個月打算回家,問林序南要不要一起。
張子堯和林序南一個高中,家就隔了一站路。
如果巧了的話,林序南等公交的時候遇見張子堯,對方就會捎他一程。
那時他們還很親密,林序南拉着張子堯的單肩包,偶爾遇到急刹,他的手心就會不小心貼在張子堯的後腰。
少年皮膚灼熱,即便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依然能感受到體溫,林序南忙不疊地收手,像是做賊心虛,但很快克服,在張子堯的後背拍一下,讓他騎穩點兒。
“搭個順風車你還挑上了?”
張子堯沒有回頭,可話裡帶笑,像風一樣吹進林序南的耳朵。
“你不行就讓我來,”林序南也不跟他客氣,“我車技比你好多了。”
“拉倒吧,”張子堯微微喘着氣,“車技好有什麼用?上坡你蹬幾下就開始喘,最後還不是換我來?”
林序南咬牙切齒:“那是你太重了,你也好意思說。”
跟張子堯無所顧忌地調笑也就在一年前,可回憶泛黃,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光是想象就已經耗盡力氣。
林序南不明白張子堯突如其來的靠近,他沒感覺到開心,隻是陷入一種濃濃的不安。
剛上大學的時候林序南時不時會問張子堯回不回家,如果回去的話就兩人一起。
不過即便他這樣積極,張子堯也就在去年十一的時候一起回去過一次。
之後林序南再問同樣的問題,張子堯都沒了回複。久而久之,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放棄了。
如今一年過去,時間像是首尾相接,大二的十一小長假,如果不出意外,林序南會和張子堯一起回家。
他們一起吃了頓飯,張子堯說完回家的事之後就沒怎麼再說話,林序南一開始還在嘗試着找一些日常的話題,但十句裡有八句得不到回應後,他也就開始悶頭吃飯了。
菜還湊合,味道偏甜,算不上好吃。
張子堯無聊地劃着手機,看着像是在跟誰聊天。
林序南沒有窺屏的習慣,隻是不經意間瞥見了,他沒心情繼續吃了,但難得和張子堯一起,也不想回去。
“吃好了?”張子堯問了一聲。
林序南的筷尖剛碰到盤裡的蒜蓉蝦,聽聞動作一頓,又收回來放下:“嗯。”
張子堯起身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那就回去吧。”
林序南“哦”了一聲,也跟着站起來。
有點兒急了,他甚至都要走了,才想起來抽一張紙把嘴擦擦。
從高一開始,今年是他和張子堯認識的第五個年頭,他們從曾經不分彼此的兄弟,變成了現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朋友。
或許朋友這個定義對于他們的關系來說并不準确,林序南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和張子堯到底算什麼。
一年前的告白,張子堯至今沒有回複,他隻是悄無聲息地疏遠,又在林序南即将放棄時猝然靠近,昙花一現的關心,蜻蜓點水似的掠過,把林序南心裡快要熄滅的火星又重新吹燃,反反複複,樂此不疲。
林序南有時會樂觀地想張子堯大概是舍不得他,有時又會消極地想這種“舍不得”或許隻存在于朋友層面,再深一點就不被允許了。
說實話,林序南後悔了。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自己一年前能忍住,把那些不該存在的心思壓在心底,現在和張子堯是不是依舊和以前一樣?
雖然永遠隔着一層窗戶紙,也好過捅破後倏然的遠離。
可他永遠也無法踏足那條未選擇的路。
一頓飯統共沒吃到一個小時,張子堯像是有什麼急事,兩人在學校大門分開。
林序南隻覺得累,不想再去續上江崇禮的局,幹脆就沒在群裡說話,自己回了寝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寝室三人都老實地呆在自己的座位前。
他們見林序南回來了,紛紛從自己手頭上的事中抽離出來,闆凳往後一蹬,湊在一塊兒開始開坐談會。
“你們怎麼沒去玩?”林序南問。
蔣辰大岔着兩條腿,疊着雙臂反跨着闆凳:“你覺得江崇禮像是會跟我們一起玩的樣子嗎?”
這話說的,很容易讓人先入為主。
林序南把自己往椅子上一砸,整個人癱在靠背上,像是很有經驗似的:“你們得主動帶他玩。”
“主動也得有個機會吧,”徐錦安說,“我半杯啤酒都沒喝完,江崇禮就吃好了,他是真來吃飯的,吃完就走,我們也沒留他。”
林序南張了張嘴,然後砸吧了一下。
“你們三個喝呗,”他拖着聲音,聽起來格外疲憊,“這麼給我省錢?”
“你幹嘛去了?”阮知文敏銳地察覺到林序南的情緒有些低落,“不會真找張子堯去了吧?”
林序南沒吭聲,他都懶得敷衍了。
“看吧看吧!”蔣辰瞬間來了勁,“我就說這事十有八九,你們倆還都不信——”
林序南起身打開衣櫃,拿了換洗衣服洗澡去了。
“你要是我兒子我都抽你,一天到晚盡幹這些不争氣的事!”
蔣辰還在外面喋喋不休,嗓門尤其響亮,他對張子堯的怨氣比誰都大,林序南隔着門都感覺到了。
“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别在這裝暈,這次算你跑得快我沒逮着你,不然我告訴你你根本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