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秒漫長的對視讓顧傾之不想站在這裡,所以先他一步收回了視線。
但是,這次是蔣言明率先動作。他擡起腳,輕落,再擡,走到了顧傾之的側前方。随後,他開口的動作遲疑了下:“你就當我閑着沒事,不用管我。”
說完後,他就走了,很決絕的樣子,可卻在小道前方停下,低沉的聲音順着風聲傳到了身後:“把外套穿上吧,會感冒。”
隻剩下了一個身影。
黑暗又破舊的隻能勉強容納兩個并肩而站的人的小道中,顧傾之站在那裡,眉頭已經舒展,剛剛的那句話還在腦中重複。
顧傾之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不想自己的生活再被闖入,攪亂。
真的。
可是,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還會回來……
幾秒後,顧傾之走到了有光照來的地方,在這個小道的盡頭處,他看到了正在收拾桌面的蔣言明。
他的手,本來該是做精細活的,可現在卻在處理着肮髒的東西。
還真是,沒苦硬受。
顧傾之回到了店裡,沒再看蔣言明一眼。
店裡一直都很忙,他們沒有任何交流。隻是,蔣言明會在顧傾之要去收拾桌子的時候搶先他一步過去,會在他端着盤子要送去外面的時候從他的手裡搶過。
所以,好像顧傾之就一直在結賬,幫着店内的客人送送飲料和烤串。他第一次覺得沒那麼累。
在那邊烤串的秦遇已經是忙得不可開交,可一直好奇的他還會時不時地抽空看向他們兩個人,自然見到了好幾次那個陌生的人從顧傾之的手裡搶活。
等顧傾之過來這邊,看完賬單後,秦遇就忍不住問:“他是你朋友嗎?來幫忙的?”
“不熟。”他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卻還是憋着氣,“他吃飽了撐的。”
“哈?”秦遇又探頭看了一眼,“那他可真是吃多了,這得多閑啊。不過多個人可真是挺好的,幫了不少忙。”
都在這裡幫了兩個多小時了。
顧傾之拿起了手機,在看外賣的單子:“外賣要不要關一陣?”
“不用。”秦遇說,“忙得過來,不用關。”
“嗯。”
看完後,顧傾之本來是想去店外看看的,但是,離這裡最近的隔間突然傳出了陌生男人指責的聲音,挺大的。
他幾乎是立刻反應,走過去的。
先看到的是站在桌邊的蔣言明。
顧傾之走到了他的身邊,擡頭看了眼後就問:“怎麼了?”
這是,他到現在為止對他用的最平和的語氣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直接就問:“你是老闆?”
顧傾之轉頭:“是。”
男子立刻用手不停地指着眼前的盤子,狠狠地瞪着眼睛看着顧傾之,一臉不好惹,即将要發火的模樣:“我說了不吃羊肉不吃羊肉,你們搞什麼啊!這麼膻,讓我們怎麼吃?”
這人的語氣讓蔣言明的臉色瞬間變了,他垂着的目光冷冽,側看過去時很有壓迫感。
顧傾之倒是沒什麼反應,淡定地看了眼桌上的盤子後就說:“這裡沒有羊肉。”
羊肉的簽子和其他的不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
男子的聲音更大了,喊着,就像想要用音量取勝一樣:“那這是怎麼回事!你聞聞來,你來聞聞,這不是羊肉的味兒是什麼!”
這個人的臉很紅,他們的桌上還有九個空啤酒瓶子,一看就是喝多了。
這樣類似的事情開業以來沒少發生,喝酒後脾氣不好的客人顧傾之也見過很多很多次了,很正常。
他還能耐心地說:“可能是我們烤的時候和羊肉一起烤的,所以多少沾上了些味道……”
其實還沒說完,但男人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用那張看着敦厚的臉沖顧傾之喊,噴着口水:“那是誰的錯!你們烤的時候就不能注意點嗎!”
顧傾之沒有及時回話的原因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手腕上的溫熱觸感讓他的身體在那一刻沒了任何反應。
在這男人剛有要站起來的動作時,蔣言明就迅速地輕握住了身邊顧傾之的手腕,然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男人的兇狠視線。
顧傾之有些慢地擡頭,看到的是身旁人嚴肅的側臉,讓人安心。
和從前一樣。
所以,讓他沒忍住恍惚了一瞬。
大腦重啟後,顧傾之面色淡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向前走了一步,還是那樣平淡地說:“不好意思我拿回去給你們重烤,再送幾瓶啤酒,你看這樣可以嗎?”
一直在拉着男人的一位女人很不好意思,其他的同伴也知道他是喝多了,其中一位連忙看着顧傾之說:“就這樣,麻煩你們了。”
被攔着和勸着的男人本來都不打算說話了的,可誰知道微微側頭就看見了蔣言明那一點都不友好的樣子。
他那眼神和要打架沒什麼區别,瞬間就讓男人又再次起了火,轉了矛頭:“你看什麼看!”
沒等蔣言明說話,顧傾之就拉着他的袖子,也沒看他什麼表情,直接将他帶了出去。
走到台前的時候,顧傾之松開了手,靜了一秒後本要去告訴秦遇重烤幾串,但身旁沉悶的聲音傳來,讓他停止了動作。
“你脾氣變好了。”
顧傾之側頭看着,沒有說話。
“從前,你會直接掀了桌子。”
聽完後,他看着,很平靜地說了句事實:“不是從前了,早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