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徐之敏班裡上課那次,差不多就是她在炫技,同學們看熱鬧。
這次課堂要正式很多,她隻在黑闆上畫了一次當作舉例。
後半節課學生畫畫,她下去看了一圈,糾正了幾個同學的不當習慣。
其實認真畫的沒幾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其餘時間基本就在摸魚,到處看到處聽。
不犯病時她聽力、視力都蠻好的,同學們那些自以為隐蔽的動作、聊天,其實都很明顯。
來之前她擔心自己會講錯話,但除了開頭王老師介紹她時,那幾句話比較難憋、略有些尴尬,其他也沒多少需要她講話的地方。
整體而言還挺輕松。
她感覺自己不是來上課,而是來跟外界接觸、感受生活氣息的。
這個小同學很努力在寫數學題,那個小同學喜歡哪個明星、假期去了哪玩。
很有活力,有一種陽間的感覺。
當然,她如果在數學課來,感受到的就是陰間了。
美術課到底是大多數學生的放松課。
下課,她跟學生們揮揮手,道别:“下周見。”
學生們很捧場,但沒有過多起哄,知道她、了解繪畫的到底是少數。
離開白夜,一萬人裡不見得有一個人真正了解“凝”。
他們隻是因為校外的畫、之前一時盛傳的“人民藝術家”而對她有點淺薄的印象。
就像離開了宸海、離開了富人區,了解簡甯的人也少之又少。
一萬人裡若有一個,也該來自私立學校。
若論知道簡甯,人可能會多些,但也不過是因網上浮誇的營銷,而留了一層薄薄的印象罷了。
和那所謂人民藝術家的身份一樣。
無論好壞,本質沒差。
網上那麼多信息,這印象再淺不過,風一吹便沒了痕迹。
離開那些環境,她也不是誰,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這也是她所追求的。
她很滿意。
剛跟王老師走出教室,後面忽然有人喊:“簡老師。”
王老師和她一起回頭,是一個女生。
無巧不成書,簡甯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兒熟悉,好像就是上次竹林裡的另一個女生。
“林煦啊。”王老師好像對她很熟悉,張口就念出了她的名字。
她對簡甯笑笑,“小凝老師,這孩子可是準備走藝術路線的,估計跟你有的聊。”
簡甯有些驚訝,腦子裡正在進行音色對比的“進程”被打斷,轉而去關注林煦本人。
“簡老師可不簡單,抓好機會哦。” 王老師對林煦說。
林煦似乎很激動,眸光熠熠點頭。
“那我先走了,三班有課。”王老師拍拍簡甯的肩膀,而後往三班去,餘下她和林煦二人。
走廊上還有走動玩鬧的學生,也有專程來看這位“美術助教”是何方神聖的。
傳聞說校外塗鴉牆就是她畫的。
總之十分鬧騰。
簡甯既然被喊了老師,就不得不擔當起老師的責任。
“跟我去辦公室?”
林煦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簡甯帶她去了辦公室。
美術組就那幾個老師,負責全初中部的課程,這會兒辦公室沒别人。
她是有分配一個小工位的,但想着自己也不會在,就沒怎麼收拾,上面還堆着隔壁老師的東西。
這下臨時要用,一個腦袋兩個大,隻能先把東西堆到旁邊,空出一點位置,然後轉頭去找椅子給學生坐。
她也沒當過老師,隻能把對方當需要照顧的小朋友來對待。
但她也不是很熟悉辦公室,四望也沒瞅見哪有空的、且不是别人工位前的椅子。
林煦受寵若驚,疊聲道:“不用不用不用。”
自己火速拉過來一個椅子,在她的工位旁坐下。
顯然,她比簡甯要更熟悉辦公室。
見她找到,簡甯松了口氣,也拘謹地坐下,差點脫口而出一個“您”,話到喉間又咽回去。
“你想問些什麼呢?”
林煦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激動的樣子。
“請問您就是凝嗎?”
嗯?
簡甯一懵,沒想到剛上一節課就被人扒了馬甲。
林煦小心翼翼從口袋裡摸出兩片紙。
是的,兩片。
其中一張是從整張報紙上剪下來的一小塊。
另一張材質硬些,是從雜志上剪下來的。
前者是報道“高手在民間,雲州市人民藝術家”的報紙闆塊。
後者簡甯還挺熟悉,是一個關于繪畫的雜志。
她記得裡面還收錄過關于“凝”的介紹,而眼前這片顯然就是。
剛還在想那些身份碎片沒幾個人知道。
這會兒就來了人。
她有種奇妙又荒誕的好笑感。
也隐約有些預感。
要真正了解“凝”,真正研究過畫,才能通過畫風辨别她的作品,把人民藝術家和凝聯系起來。
或是。
要真正了解“簡甯”,才能通過這個名字,把她和簡甯背後的凝聯系起來。
對于公立學校的一個女生,後者可能性等于零。
對于十五六歲的一個學生,前者可能性幾近于零。
答案隻有一個。
說不驚訝是假的,她記得這個女生上課在寫數學題來着。
答案已經猜到,但她還是又問了一遍。
“為什麼這麼認為?”
林煦把兩個紙片放在桌面上,滿臉激動、又小心翼翼地說:“我從小就喜歡您的畫,白夜的天空之境,我基本每周都會去,不可能認錯,這都是您的畫。”
天空之境是專為凝設立的展廳。
答案被驗證,簡甯卻突然開始局促了。
林煦立即道:“我看到網上的消息了,您不想暴露身份嗎,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的!”
網上什麼消息?
簡甯再次深深感受到了2G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