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玖睇目眼前近在咫尺的男生,鼻腔頓然彌起酸澀。
其實離開凜江的這兩年,她一直沒有過生日,不是她不願,而是根本無暇想起。
十五歲之前,生日總是母親為她操辦。
十五歲之後,則由閻妄為她慶祝。
在她迎來十八歲生日前,他們已經從彼此的生活中悄然離去。
岑玖乖乖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輕放在下巴上,默默許下心願。
閻妄的目光從她绯紅的眼角,滑向她飽滿誘人的唇瓣,帶着比炎夏烈日更為灼熱的溫度。
幾乎是在一種本能的驅使下,他緩緩湊近,吻上了她的唇。
隻是溫柔地吻,緩慢地親,垂落的眼睛是柔和的,并無絲毫狂熱的痕迹。
屋外的老式陽台上,作祟的風色色聳動地呼嘯,吹拂起陽台上那棵早已枯死的山茶花,攜着層層涼意侵入搖搖欲墜的破屋。
岑玖在唇齒相觸的刹那間睜開了眼睛,黑瞳閃過錯顫的波紋。
瓷白肌膚泛起潋滟般的潮紅,又迅速褪成失血般的蒼白。
她平淡的眼眸不染任何情和欲,即使是最尋常的情緒也了無痕迹。
面對他近乎顫抖的輕吻,她微垂眼簾,身體不由自主想要後退。
但閻妄忽然傾身向前,呼吸糾纏間,奶油香甜在鼻尖萦繞盤旋,難以分辨。
遠處不知是哪一戶人家夫妻争吵的聲音驟然響起,與他喉間壓抑的低喘交織在一起,在午後昏沉的光線裡織成一張暧昧氣息的網。
“初九。”
“我做不到。”
做不到放手。
做不到他的世界沒有她。
短短四字是潮水,是沼澤,是永遠填不滿的深淵。
閻妄習慣以他獨有的方式表達愛意,哪怕是已經曆經城市裡的熏風,目睹過女孩對愛情的種種诠釋。
他依舊熱烈而真摯地先将一顆赤城的心賭上。
當他的吻輕柔地落下時,一顆真心早已毫無保留地奉獻出來。
理性淬煉的清醒直沖腦門,街坊鄰居的閑言碎語,以及兩年前那些刺耳的言辭,無時無刻不在警醒、沖壓着岑玖,他們隻能是兄妹。
清風纏着凋零的槐花襲進來,卷走了心髒最後的半拍鼓點。
血色豔陽下一雙清冷的眼睛,惶恐地落及一處死寂的陰影。
“哥。”
“我們是兄妹。”
一輩子的兄妹。
所有人眼中的兄妹。
涼飕飕的一句話好似一句被詛咒的魔咒,在心腔裡翻騰咆哮,燒得四肢百骸千瘡百孔,鮮血淋漓,卻依然不肯善罷甘休。
閻妄的目光透出無法抑制的癡迷與眷戀,潮濕的眼睛流連着她還未阖緊的唇縫,停留在溫柔的唇間。
他想再次靠近溫柔的唇畔,讓靈魂深處永無休止的莽荒與顫栗,能在這一瞬的觸碰得到救贖。
于是掀起薄眼皮,洩露一瞬脆弱的眸光,如同幼獸乞食般渴望着她的垂憐。
他一方面無止境地索取她的愛意與關懷,另一方面卻又懷揣強烈的占有欲,渴望将她完全據為己有。
但愛意盡管濃烈,卻始終深藏不露,内斂含蓄。
淚珠瀕臨眼尾,生澀的話語在喉間上下滾動,最終岑玖隻低聲說出一句:
“哥,别再越界了。”
起身離去的刹那間,眼淚還是從聳拉着眼角淌落,頗有暴雨淋漓的意蘊。
她希望她哥成為一顆皎皎不滅的長庚星,傲骨铮铮,明媚耀眼,激蕩狂妄。
走出破舊的小樓,巷口有一棵百年的老槐樹。
此時的槐花落了她滿身,雖然樹依舊挺立,但花早就不香了。
*
國慶假期最後一晚,海大音樂學院的學生會直接在空曠操場上演一場大型音樂會。
假期首日,他們便邀請了計算機學院的學生在論壇上肆意宣揚,近乎兩個校區的學生都知曉這一盛事。
可惜天不盡人意。
氣象台昨晚發布預報,稱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将南下影響整個海城,預計會帶來狂風和暴雨。
但音樂學院的籌備工作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
舞台已經搭建完畢,燈光與音響設備也正處于緊張的調試階段。
學生們熱情洋溢,紛紛通過社交媒體分享這一盛大活動,期盼在假期最後一晚,能用音樂為國慶節畫上圓滿的句點。
鑒于可能出現的惡劣天氣,音樂學院的策劃者們緊急商議,決定增設帳篷和保暖設施,确保演出順利進行。
同時,組織者還通過多種渠道及時向觀衆發出提醒,請大家注意保暖,并攜帶雨具,以防天氣突然變化。
岑玖提前獲知音樂學院将舉辦一場大型音樂會,便欣然答應葉羽檸和慕睿逸,要前去為他們加油助威。
無需攜帶單反相機和畫本,隻需作為一名普通的聆聽者,去感受音樂的魅力。
但昨日從小破樓出來後,她連夜購買了一張返回海城的火車票,經曆了整整一夜的奔波。
在火車上,她睡得昏昏沉沉,由于回程時衣着單薄,回到宿舍後便頭痛欲裂。
她被迫整日仰躺在床上補充睡眠,最終隻能滿含歉意地向葉羽檸發送消息,解釋自己身體不适,無法前往為他們加油。
葉羽檸回複說沒關系,并叮囑她務必注意身體。
赤色殘陽最後一抹餘晖被翻湧上來的藍灰霧覆蓋時,音樂會正式拉開帷幕。
學校操場的主席台上,舞台背景是一塊巨型LED屏,此刻正循環播放着引人入勝的預告片。
頂部的環形燈架懸垂而下,内圈是冷色調的藍光,外圈漸變為橙色調,在霧氣中暈染出變幻的光暈。
操場中央黑壓壓一片攢動的人影,四面八方的人流像餓狼撲食般往中間擠,眨眼間就堆出個震耳欲聾的巨型漩渦。
慕睿逸踩着點登場時,整個操場直接炸了。
純白襯衫被他穿出高定秀場的孤傲,筆挺西褲襯得雙腿比例逆天,頭發随意地抓出淩亂美。
尖叫聲差點掀翻操場頂棚,手機閃光燈彙成的星河全對準他的臉。
從大一到大三,追求他的女生可謂不計其數。
她們得知他還是一名搖滾樂手後,更是瘋狂癡迷,每一場音樂會都如影随形,為他加油助威。
少年伫立在舞台上,輕聲吟唱着纏綿悱恻的情歌,歌詞是關于雨季和未送出的情書。
“淚雨淋不濕少年的心”
“卻将粉色情書洇得透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