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莊九黎身形修長,步伐沉穩,銀鍊垂墜在腰間,像是生怕她走丢似的。溫蘿芙故意晃了晃鍊子,鈴聲響徹這片寂靜的森林。
莊九黎看着兩人之間搖曳的銀鍊,覺得這樣……也還好。
不會弄丢。
穿過毒瘴林時,溫蘿芙盯着那串鈴铛,突然發現鈴铛上刻着一隻展翅的蝴蝶。
“這是你自己刻的嗎?好漂亮。”她贊歎。
“嗯。”莊九黎低低應了一聲。
這蝴蝶符文是他剛學會控制體内的蠱毒時,為紀念刻下的。那日春深,一隻翠蝶翩然落在他的指尖,薄翼輕顫,竟沒有死去。
那是他短暫人生裡,第一個願意主動親近他的活物。
“真的很好看,翅膀上的紋路像真的一樣。”溫蘿芙的指尖輕輕撫過蝴蝶紋路,全然不知這句随口的誇贊,讓身邊人的心跳漏了半拍。
莊九黎别過臉去,将眸中那點星火般的微光盡數掩去。
“你若是喜歡……”他猶豫片刻,自懷中取出一物。“這個送你。”
那是一枚更小巧的銀鈴。
鈴铛上刻着同樣的蝴蝶,隻是更加精緻,翅膀上還嵌着細碎的青玉,在穿透樹林的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溫蘿芙接過銀鈴:“謝謝?”
莊九黎:“搖響它,我就會出現。”
他想起大婚那日,司禮将兩人的發絲結在一起時說的話:“青絲結發,生死相随。”
所以,他作為丈夫,應該要遵守好誓言,護她周全。
所以,給她鈴铛,也是理所應當的。
山風拂過,将他低語般的話語送入她耳中。
這麼神奇?溫蘿芙想着,哪天趁莊九黎不在的時候試試。
溫蘿芙正想将銀鈴收好,忽然感覺袖口一沉。
低頭一看,一條通體漆黑的小蛇正慢悠悠地沿着她的衣袖往上爬,猩紅的蛇信幾乎要碰到她的手腕。
這不正是初見時莊九黎身上的蛇嗎?
“啊——!”她驚呼一聲,銀鈴險些脫手。
莊九黎修長的手指閃電般鉗住蛇的七寸,眉峰微蹙:“小九,不許胡鬧。”
那黑蛇竟似通人性,委委屈屈地垂下腦袋,對着溫蘿芙的方向吐了吐信子,像是在道歉。
“它、它聽得懂人話?”溫蘿芙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嗯。”莊九黎輕輕将黑蛇繞回自己腕間,“這是伴生蛇,我從小養大的。”
溫蘿芙這才想起,苗疆自古以蛇為圖騰,視其為通靈之物。
民間更有雙生蛇蠱的傳說,謂其一生隻認一主,至死相随。傳聞南诏王室更是世代供奉蛇神,隻是沒想到莊九黎竟會親自豢養。
“抱歉。”莊九黎的聲音裡藏着一絲忐忑,“它們平時很乖的。”
伴生蛇與主人心神相連,以血養蠱,以心傳意。
它們比主人更坦率,用冰涼的身軀代替那不敢觸碰的指尖,去貼近這個讓主人心緒波動的女孩。
莊九黎不想溫蘿芙因此生厭:“是我管教不嚴……”
“沒事啦。”溫蘿芙壯着膽子,指尖輕輕點了下黑蛇的腦袋,“還挺可愛的。”
小九立刻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冰涼滑膩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縮了縮手。
“所以另一條叫小黎?”她想起初見時那兩條纏繞在他腕間的蛇。
莊九黎點了點頭。
仿佛感應到召喚,白蛇從他衣領處探出頭來,如人類般親昵地朝溫蘿芙望去。兩條小蛇一黑一白,纏繞在修長的手指上,竟顯出幾分奇異的和諧。
莊九黎感知到伴生蛇的心緒,如實道:“它們很喜歡你。”
溫蘿芙看着這同步率極高的一人兩蛇,想起自己那日關于渴膚症的猜測,忽然福至心靈——莫非是因為莊九黎心裡想要親近她,卻又不敢逾矩,所以他的伴生蛇才會忍不住替主人表達心意?
這也太好攻略了吧!
她伸手輕撫小九的腦袋:“我也……挺喜歡它們的。”
小九立刻精神抖擻地豎起身體,歡快地在她手腕上繞了一圈。而莊九黎的唇角不自覺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越往深處走,毒瘴愈濃,紫霧在林間翻湧。
溫蘿芙發現腳下泥土泛着詭異熒光,細看竟是密密麻麻的蟲卵,不由渾身發冷,加快腳步。
“抓緊。”莊九黎握緊銀鍊,将她往身邊帶了帶,“别踩到蠱繭。”
溫蘿芙這才注意到,前方樹根處盤踞着幾個半透明的繭,裡面隐約可見人形的輪廓。她頭皮一麻,不自覺地往莊九黎身邊靠了靠。
“這是失敗的蠱人。”莊九黎語氣平靜地擋在她前面。
蠱人。
溫蘿芙強忍着惡心移開視線,心裡瘋狂拉響警報——這裡的民風真彪悍啊!
必須盡快學會保命的蠱毒之術,然後找機會開溜。
莊九黎領着她穿過最後一片氤氲毒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