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叫十七的暗衛……實在太礙眼了。
莊九黎很想立刻揭穿這個騙局。
但這樣一來,他就不得不承認自己那日後一直在監視她身邊的暗衛。
隻因他發現二人總是秘密接觸,忮忌得快要發瘋。
若此刻揭露,那些幽藍的蝴蝶,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都會暴露無遺。
莊九黎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這半年來,她給親人寫信都要依靠這個暗衛,她真切的在盼着一封家書,真切在惦記着某個遠方的人,她是那麼信任這個暗衛——可這個罪該萬死的暗衛,竟然私自截留信件,僞造回信,不讓她與親人正常通信。
她堂堂一國公主,卻遭受這般對待,實在是讓人心疼。
蝴蝶悄悄飛回莊九黎掌心,化作一縷藍煙消散。他站在寝殿的陰影處,看着不遠處的溫蘿芙正和侍女們交談。此刻的她,笑容燦爛。
他不會揭穿這個秘密。至少現在不會。
至于那個膽敢僞造信件的暗衛……莊九黎眯起眼睛,眼神驟冷。
他有的是辦法讓十七付出代價,讓他生不如死而不被她察覺。
南诏的蠱術,可不止有情蠱一種。
他要殺了這個暗衛。
幾日後,溫蘿芙再次收到素月的信時,發現案幾上多了一碟還冒着熱氣的棗糕,馥郁的香氣瞬間彌漫在整個房間裡。
“這是……” 她驚訝地看向沉香。
“是王儲今早親自送來的。”沉香笑着解釋道。
溫蘿芙眨了眨眼,捏起一塊棗糕,輕輕咬了一口,甜而不膩的滋味在舌尖緩緩化開,竟是京城風味——讓她想起素月信中所寫。
而此時,莊九黎正站在殿外的回廊上,透過半開的窗看着她驚喜的表情。
就在兩個時辰前,地牢裡的血已經浸透了他的靴底。
那個叫十七的暗衛已被秘密關押在地宮最深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暗衛發現所有僞造的信件都被截獲時,竟毫不猶豫地咬碎了藏在齒間的毒囊。可惜在身為人身蠱皇的莊九黎面前,死亡隻是一種奢侈。莊九黎隻用了一滴續命蠱,就吊住了他最後一口氣。
鐵索嘩啦聲中,他擡手示意行刑者退下,自己則緩步上前,附身扯斷對方喉間毒囊殘片。
“你到底效忠何人?”莊九黎的聲音在潮濕的水牢中回蕩。
“……長甯公主。”暗衛滿嘴是血,卻咧開一個猙獰的笑。
“哦?那溫蘿芙是誰?”
銀鈴輕響,莊九黎撐着手臂,得到的卻隻是暗衛沉默的回應。
他看着這個甯死也要守護秘密的暗衛,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若不是存了異心,何須這般處心積慮地欺瞞?
若不是意圖背叛,怎敢私自截留她的信件?
他心中冷笑,立即判定這暗衛是有人在背後指使,隻是仍不肯說真話。
作為南诏下一任王,王族權力鬥争中的背叛他見得太多,而他向來是懲治叛徒最鋒利的刀刃。
莊九黎居高臨下的看着這不知好歹的罪人,那暗衛突然劇烈掙紮起來,鐵鍊嘩啦作響。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終于嘶聲道:“你這樣……會害了她。”
莊九黎用靴尖挑起暗衛下巴:“為何?”
他神情終于有了松動,因為提到了他在意的人。
“為何?”他輕聲重複,神情仍然淡漠,“你不說,我就一根根碾碎你的骨頭。”
他甚至笑了,地牢的幽光勾勒出他刀削玉刻的面容,讓他整個人如同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鬼。
下一秒,莊九黎的手指就掐住了暗衛的咽喉。
“說啊,”他緩緩俯身,吐息冰涼,“為何會害了她?”
沒有回答。
莊九黎也不惱,隻是慢條斯理地松開手,任由對方像破布般跌回刑架。
就在他即将踏出門檻時,暗衛布滿血泡的嘴唇開合數次,終于擠出破碎音節:
“您若真在意她……就永遠……别讓她知道你為這個殺了我。”
死到臨頭還要求情。
“你以為,”莊九黎面色陰沉的回眸,語氣裡帶着一絲危險的殺意,“你對她很重要嗎?”
暗衛沒有回答,隻是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回到寝宮,莊九黎将暗衛匣子裡的假信件一一展開。
他将信件都看了一遍,當然,隻看了僞造的。
他按照最新信件裡的内容,給妻子做了一份棗糕。然後吩咐侍從給她送去。
立于廊下,莊九黎望向溫蘿芙所在的方向,看着她眼中閃過的欣喜,眼神溫柔。
這一刻,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單純渴求愛意的少年,而不是那個殘忍的處刑者。
想到那個膽敢欺騙她的暗衛即将付出的代價,他面色便柔和了幾分。
他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