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進通風管道的時候,玩家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他曾經可是穿着背帶褲在管道裡鑽來鑽去,征服無數菌子和烏龜的超級水管工。
區區研究所管道罷了,小意思。
“拉爾斯——”
原本的平面地圖随着前進而點亮新的路徑,玩家箭爬如飛!
管道像是被無數人爬過,鋁層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随着前進,管道的頂部遠離頭頂,能夠容人站起來奔跑,鏽迹也攀上管道,将牆壁塗成徹底的棕色。
一團團棕色的東西在前方滑動着靠近,那圓滾滾的傘狀頭,那潔白的身軀,緊接着綠綠的龜殼也跟着出現……等等,為什麼這管道裡也有菌子和烏龜!
玩家大驚失色。
玩家開始跳躍。
玩家冷冷一笑,繼續拉出反饋界面奮筆疾書。狗策劃,你們也不想被任O堂知道你們抄襲的對不對?
《我就一玩遊戲的》《緻敬什麼的你和任O堂法務部說去吧》《我隻是想找拉爾斯和存檔點》《我們都在用力的活着》《我都這麼用力舉報了你們怎麼還活着》
踩扁一堆蘑菇,又踢着一連串龜殼,玩家繼續前進。小地圖忽然漆黑一片,而視野豁然開朗——他和龜殼們一同掉出管道,在白茫茫的光中下墜。
下墜。
下墜。
下墜。
在純白光芒之中,他落入一片綿軟的地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好像落葉輕盈吻入泥土。
入目所至是筆直的醫院風格走廊,地闆覆蓋的黑褐色深淺不一,頂部的燈穩定向前延伸。在走廊盡頭,一塊長方形的黑暗靜默屹立着。
這裡不屬于前面探索的任何樓層,玩家進入了一張獨立區域。他熟練地打開地圖,卻在看到地圖名稱時眉頭一挑。
——後室。
這可不是什麼好名字。
大多遊戲裡的後室都會塞入奇形怪狀的怪物,長得掉san,而且很難通過直接攻擊戰鬥獲得勝利,基本一遇到就意味着逃生戲碼要開始上演。
玩家真心希望這後室别是他想的那種。
走廊如膠般凝固的空氣壓着燥熱,一陣風忽地拂過後頸,寒涼,冰冷。
甬道這麼深這麼遠,哪裡來的風?
或許是某扇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于是風灌進來…跟着進來的還有其他東西,悄無聲息地前進,前進,就停在他的身後,冷意窸窣着爬上脊背。
在死寂裡,玩家轉身揮刀!管他什麼花裡胡哨的玩意兒,隻要敢露血條他就敢砍!
锵——尖銳刺耳的金戈碰撞聲響徹走廊。玩家雙手握舉着刀,仰頭看向怪物,有點不耐煩的表情驟然僵住。
并非是設想中奇形怪狀的怪物,一個女人站在面前,手中的刀刃擋下他的刀。一席白色的希臘長裙勾勒出纖細腰肢,濃密微卷的黑發如瀑般披散而下,半遮擋住飽滿的胸脯。那張臉充滿異域風情,成熟美豔到不可方物,沒有任何瑕疵的美麗近在咫尺,恍如美神降臨。
女人纖長睫毛如扇般垂下,但遮不住狹長碧瞳中的冷光,她語氣冷冷,“其他的克隆體在哪裡?”
玩家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他滿腦子都隻有一個詞,脫口而出的也隻有一個詞,“…媽媽。”
見鬼!遊戲的畫風終于對味了,這建模,這氣質!天啊Daddy誠可貴但媽咪價更高啊!此時此刻一切人都要往後稍稍,就連拉爾斯來了都隻能在旁邊站着執妾禮!
媽媽媽媽媽媽——玩家徹底癫狂!
*
塔利亞最後還是踏上穆傑諾島。
她本不該來,密探報告說父親在北美某處,他們不會遇見,但她的單人訪問依舊會留下記錄。滿實驗室的監控器,惡魔或許正注視着這裡。
但她還是來了,路上聽到有趣的傳聞。一些研究員堅稱試驗得到了突破性進展,名為佐拉的負責人更是信誓旦旦。
“因流血疼痛而畏懼退縮是人的天性,偉大者之所以偉大正是因為他們壓制此種無用之物!我們的試驗已經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
一路上他是這樣介紹的,“現在我已經有了一批成功的試驗體,他們的戰鬥表現很好,忠誠性也很足,尤其是最新的一個,他甚至無師自通不少戰術,讓…讓您的父親流了血。”
不知道為什麼,說到最後,佐拉最後有幾分咬牙切齒。
“相比達米安如何?”
“那這不是我沒見過少主本體嗎?要不您把少主送來島上,讓我看看?”
算盤珠子都快崩臉上了。
塔利亞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佐拉激情洋溢的演說很快變成谄媚,“或者您能否再提供一些達米安的基因樣本?”
見塔利亞不言不語,他繼續鼓動,“如果再提供一些樣本,我敢保證,很快能為您的家族生産出一批不畏死痛的忠誠戰士,足夠刺客聯盟統治世界了啊!”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的父親談?”塔利亞冷冷說,“我來隻是想知道你們最近的實驗内容,再說廢話我會割掉你的舌頭。”
有的女人隻是看起來如獅子般冷血無情。佐拉失望的搖頭,最後把人引至一扇門前。
他推開門,長廊豁然出現在眼前,“當然,您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呢?答案就在走廊的盡頭,會有人為您講解情況的。”
塔利亞已經做好了看到又一個科學狂熱分子的準備,但她沒有想到最先看到的是一個孩子。
光看背影,都能讓一個母親判斷出那孩子是誰。
她的瞳光暗下去,殺意浮起。
如果有克隆體會威脅到達米安……那麼下場隻有一個。
死!
可他在說什麼?
空氣本就黴潮而沉悶,在那個詞語落下之後更加令人窒哽。
男孩仰起頭,小臉髒兮兮的。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身上的實驗服破破爛爛,凝滿了褐色的血污和不知名的碎塊,就連頭發都纏如結網。
虛弱,狼狽,眼睛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幹淨純白的地方,如達米安一般又完全不同的眼睛,炙熱而滾燙地望着她,就像是渴望主人觸碰的狗。
達米安絕對不會露出這種表情。
塔利亞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聲音更加沉郁,殺意凝在一字一頓裡,“你認識我。”
她從來,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克隆體見過面。
克隆體主動向後退了一步,撤力收刀,姿态一如回答般果斷,“不認識。”
撒謊。
順着他的卸力,塔利亞欺身而上,一頓疾風驟雨般的攻擊!刀光如雨,映亮她越發冰冷如霜的臉,“你沒有資格用此稱呼。”
克隆體連連後退,側身避開刀鋒,即便如此竟也未收到半分打擊,還是那麼乖順而殷切,“好的,母親。”
在腳步趔趄的情況下,他依舊閃避開每一記攻擊,就好像千百次和同種招式對練,身體已經形成肌肉反應,知道下一招要如何應對。
但他沒有還擊,就連她明顯露出破綻,也沒有等到一次還擊。
原因很明顯…媽媽,母親,他在渴求什麼可笑的東西?
塔利亞忽然沒有繼續浪費時間的心情。
童年時代的記憶卷土重來,關于她居高臨下的父親如何教她掌握刀術,教她活在世界上的辦法,一刀又一刀,告訴她戰鬥或者死。真憤怒啊,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時間一樣。
“我不是你的母親,永遠不會!”她怒喝,“拿出你的刀,戰鬥或者死!向我證明你有活下去的資格!”
他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固,刀尖在同時擦過臉頰,在眼睑下方劃出短促的一道痕,猩紅的血滿溢而出,順着臉頰流淌而下。
那雙眼睛浮起很薄的一層碎光,又很快消弭于無形。
他後退幾步,塔利亞看見他從身後拿出了刀,和他一樣血迹斑斑,和他一樣量産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