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整整一周,宋意生都沒有再往酒吧去過。
會議室裡人頭攢動,宋意生緊盯着電腦,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連串急促的節奏。
屏幕上,兩套設計方案被殘忍的并列展開,左側是他們團隊熬大半個月的修訂終稿,右側是競争對手今早九點準時發布的“概念革新”大作。
辦公室的燈光慘白,在每個人眼下投出深青的陰影。
“相似度超過70%,連配色方案都是照搬。”程岸站在他身後,指腹幾乎要戳進屏幕裡,“這怎麼可能隻是巧合!這他媽就是拿我們的設計文件做了鏡像翻轉!”
宋意生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伸手幫程岸拽正了歪斜的領帶,順便撕下來上面沾着的紙貼。
他閉了閉眼,視網膜上又一次呈現出昨夜殘留的數據,混着鍵盤回彈的聒噪聲響,一下下敲在他的神經末梢。
作為項目的負責人,宋意生深知這次抄襲意味着什麼。
這并不是一個獨立的問題,客戶的信任一旦動搖,不僅是這個項目可能泡湯,就連整個團隊的聲譽都會受到影響。
中央空調在寒冷的初春吐出陣陣冷氣,卻澆不滅空氣裡滋長的火。
程岸突然掄起桌上的馬克杯砸向地面,飛濺的碎瓷片折射出四散的光:“走,我現在就去他們公司要個說法!”
宋意生猛地起身,按住程岸氣得發抖的手腕,試圖壓住他爆裂的情緒:“等等。”
“别急。”宋意生深吸一口氣,壓下内心的煩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還沒有結束。
隻要不到最後一刻,那就還有補救的機會。
但首先,他需要找出洩密的源頭。
“從建模軟件的操作日志查起。”他指尖劃過屏幕上的時間戳,喉結在繃緊的襯衫領口下滾動,“把參與過方案演示的人員名單列出來,包括上周來過會議室的所有外協。”
“新方案用B版本的結構框架,縮減團隊項目編制,隻留設計的核心人員。”
......
連續三天,宋意生帶着設計組紮在辦公室,泡在濃咖啡與圖紙堆裡。
他熬了幾個通宵,眼白布滿血絲,還要分神調查洩密事件,整個人轉得像個陀螺。
又一版方案終于出爐,當宋意生的指尖觸到U盤冰涼的金屬外殼,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陽穴。
他取下金屬鏡架,捏着酸脹的眉心,聲音啞得像被砂紙摩擦過:“内鬼查得怎麼樣了?這周必須完成新稿。”
他的指節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讓法務部把所有版本的修改日志整理成冊,重點标紅上周三前接觸過源文件的人。”
“是。”
會議室内氣氛壓抑,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沒人出聲。
手機在桌角瘋狂震動,又一個未接來電刺破凝滞的空氣,裴兆的名字在屏幕上明明滅滅。
程岸的手指在會議記錄本上敲出淩亂的點,目光掃過宋意生屏幕上的來電,猶豫道:“裴總打來第三通電話了吧,酒吧那邊的對接會......”
“延後。”宋意生打斷他,從文件堆裡抽出半張寫滿公式的便簽,“把興訊項目的B方案帶過去,重點講幕牆玻璃的光學參數,酒吧那邊就說......”
屏幕上的模型突然卡住,他盯着右下角的報錯提示,靜了幾秒,洩力般地往後一靠:“算了......去跟他解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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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又一次在漫長的等待音後自動挂斷,裴兆盯着逐漸暗下去的屏幕,指節不自覺地收緊。
吧台燈管在頭頂發出細微的電流聲,裴兆的指尖反複摩挲着合同上宋意生的簽名,墨迹在燈影下泛着溫潤的光。
手機屏幕第無數次亮起又暗下,裴兆盯着自己發出的未讀信息,拇指無意識地劃過鍵盤。
“是我太心急了?”裴兆坐在空蕩蕩的吧台前自言自語。
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杳無音信的狀态讓他愈發不安。
昏暗的光映照出他緊蹙的眉頭,終于,手機在寂靜中傳來了嗡嗡地震動聲。
“裴總,實在抱歉,項目組這邊确實抽不開身。”程岸帶着歉意的聲音混着遠處打印機的響,“有個案子出了點狀況,酒吧的對接可能需要延後幾天。”
作為團隊聯絡人,程岸的措辭始終保持着職業化的克制,帶着一層公事公辦的誠懇疏離。
而裴兆反倒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攥緊手機,急切地脫口道:“很棘手嗎?宋總監他......”
程岸從半人高的文件堆裡擡頭,目光掠過宋意生泛着青白的臉。
落地窗外暮色正濃,玻璃幕牆上映出青年模糊的面容,像宣紙上暈開的水墨。
他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這家夥已經快三天沒怎麼合眼了,洩密案、新方案、還有.....”
猶豫片刻,程岸握着電話的手頓住,指尖碾過顯示器邊框上那張邊角翹起的便利貼,上面連宋意生潦草的字迹都泛着皺。
“總之,酒吧項目可能得押後兩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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