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作出糾纏之态逼迫他,不然會适得其反,将他推得更遠。
“阿翊。”臨别時,她意有所指地道,“你前途大好,可以無所顧慮地往前看,不像我,隻有過去可回想。”
說完,她拿起桌上的證據盒子,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屋子。
第二日,宮中傳出禦旨,稱裴王妃舉證有功,特赦其罪責,允與逆王和離,回歸楊家。
同一時刻,傅翊收到了一封來自楊家的絕筆書。
等他趕到楊家時,楊茹雪已經被救下來了。
她對自己極其狠,手上落了一道猙獰的刀口。
“為何?”傅翊問道,“裴王服誅,你已脫離苦海,為何還行此絕路?”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是為何?
是他,是他啊,是他把她逼上了絕路。
太醫說,隻差一點點,她就救不回來了。
楊茹雪慘淡一笑:“我說過,我已經沒有前路可看了。”
傅翊心中痛悔交集,最終給出了一個承諾。
本該如此的,他對自己道,他努力了這麼多年,除了要将裴王繩之以法,更是為了将她重新奪回來。
如今一切都如他所願,他還猶豫糾結什麼?
得到了傅翊的承諾,楊茹雪自然沒了死志,積極配合着禦醫的治療,傷勢很快就恢複了。
當然,這是傅翊看到的。
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楊茹雪從來就沒想過要真的赴死,一切,都不過是她和楊家人做的一場戲罷了。
她笃定了傅翊是個心軟之人,且還念着舊情,他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她去死。
“你,等我一年,好嗎?”楊家的花園裡,楊茹雪柔柔地道,“就像你說的,一年時間,足夠平息流言蜚語了,到那時,我們再成親,就不會損害你的名聲了。”
傅翊是答應了娶她,可她卻不能就這樣把自己倉促嫁出去。
一來,是裴王剛死,她立刻改嫁,一定會遭受世人的口誅筆伐。
二來,傅翊才剛入中書省,此後的官路是否亨通,還有待觀察。
裴王府這樣的龐然大物都能說倒就倒,誰又能知道傅家以後會如何?
宮中的皇嗣還沒生下來,是皇子還是公主,尚未可知。
倘若生下來的是位公主,那麼,聖上一定會從李氏族親中重新挑選繼承人,如果是過繼年幼的孩子,那麼,傅皇後或可撫育皇子長大,傅家就能再顯赫幾代。
但倘若,是選了一位成年的繼承人,那麼,傅家的情況就不太妙了。
所以,她得再考量考量才行。
一年時間,足夠皇嗣降生,
也足夠,讓她再尋摸一下,看還有沒有比傅翊更好的人選。
人,是斷斷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的。
她楊茹雪的這一生,都要靠自己才能出人頭地,所以,她一定不能把自己潦草地許出去。
傅翊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隻知道,他願意等她。
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再等一年,自然無妨。
且不知為何,楊茹雪說出一年之期的時候,他心中竟然隐隐松了一口氣,仿佛他給出的承諾,并不是發自真心,而是一時的沖動之舉。
一定是因為多年夙願一朝得償,他太過激動,所以心緒複雜,難以描摹。
傅翊心想。
“我可以再請求你一件事嗎?”楊茹雪弱弱地問道,語氣顯得極為卑微。
“當然可以。”傅翊道。
她即将是他的妻,她可以要求他做任何事情。
“是,是……”楊茹雪躊躇道,“是關于你的那個外室。”
傅翊一怔,對這個話題有些抗拒。
“我并不是容不下人。”楊茹雪辯解道,“若她隻是一個尋常的外室,也就罷了,成親之後,我自會把她接入府中,好好相處。”
“可是……她那張臉。”
楊茹雪作出一副又為難又難堪的神情。
“她與我長得太過相像,若是我們二人一同出現,勢必會掀起新的流言蜚語,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很尴尬。”
言外之意,阮平不能再留在他身邊,當妾、當外室,都不行。
傅翊明白她說得在理,他也知道,既然決定了要娶妻,他就應該一心一意地對待正室嫡妻,不該再養着一個外室。
可是,隻要一想到要把阮平抛棄在一邊,他的心中,就格外難受。
這是不對的。
傅翊告訴自己,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不舍,就把阮平永遠拴在身邊。
這對阮平是不公平的,對他的妻子也是不公平的。
他一開始買下阮平,本就是将她當作一件替代品,如今正主都已經在他跟前了,他沒有理由再抓着一個替身不放。
最終,傅翊勸服了自己,選擇放手。
他将宅子裡的财物連同宅子一同留給了阮平,放她自由。
那些珠寶首飾,足夠阮平富足安穩地度過後半生。
他沒有親自去見她,而是派了修竹去做這事。
因為,他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不能再去見她,他遵循了這個聲音。
他不知道的是,修竹前腳回來向他複命,他的好表妹後腳就去找了傅母,誓要讓阮平從京城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