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領帶的,”葉知叢神色認真地像是上課被叫起立回答問題的好學生,簡短蹦出一個答案後,又補充着被省略掉的主謂賓語,“我要來給你打領帶的。”
陸放垂眸看着眼前擡着臉看他的人,那神色平靜溫柔,半晌沒看出來到底是個什麼用意。
“不用了。”
葉知叢點頭。
陸放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的臉上沒有絲毫不悅或者失望的情緒,連稍稍彎起來的眉眼的弧度都沒有任何變動的。
如果不是能發出聲音的話,更像一個精緻的白瓷娃娃了。
白瓷娃娃出聲了,“那明天呢?”
“也不用,”陸放看着那雙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珠,被人認真地模樣盯着,說話都頓了一下。
不過還是繼續開口:“我不習慣有别人來做這些。”
葉知叢點頭隻一下的,比搖頭還要短暫。
他目送陸放出門,随後在他的人生規劃記事簿裡,翻到了标記着合格人夫備忘錄那一頁,劃掉了那條記錄着[給老公打領帶]的字樣。
“以後都不用。”
第二日,葉知叢又劃掉了一條[陪伴老公吃早飯]。
第三日……
第三日葉知叢剩下一條[目送老公出門],認認真真地履行着。
陸放被人視線盯了一早上,葉知叢就安靜得坐在餐桌邊,活像個漂亮擺件兒。
陸放出門前,不自覺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葉知叢對上他的目光,臉上又緩緩地浮現出他溫和的、模式化的笑容。
陸放的喉結動了動。
家裡有人等。
晚上早些回來。
晚上。
陸放忙完手中的工作,手表的時針已經走向八點一刻。窗外的天色黑透了,這座城市絢爛的霓虹亮起,和着一個個明亮的窗口,依舊在繁忙地運轉着。
他起身,擡手系好西裝外套的扣子,想到早上坐在餐桌前無聲陪伴他的人,心口一動,有些好奇他不在家的時候,葉知叢都會做些什麼。
可等他到家後。
陸放看到葉知叢手裡捧着的碗,綠油油的菜葉菜莖,紅彤彤的植物根莖——知道的是果蔬沙拉,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又養了隻兔子。
“晚上就吃這些?”
葉知叢唇邊咬着水果胡蘿蔔的尖兒,聞言點了一下頭。
“……”
怪不得這麼瘦。陸放掃到人身上挂着的空空蕩蕩的睡衣,單薄得跟紙片兒似的。
李阿姨躊躇上前,滿臉擔憂地小聲找他彙報:“葉先生今天一天,隻吃了幾口這個。”
陸放腳步一頓。
“昨天也是。”
陸放轉身回頭。
“前天……隻多吃了一口三明治。”
陸放眉心蹙緊。
“隻吃了這些?”
李阿姨愁眉苦臉:“是啊,這可怎麼辦。”
陸放折回餐桌前,在葉知叢身邊站定。
聽到動靜,葉知叢捧着碗仰頭,一時不知道陸放要做什麼。
陸放垂眼看他,“為什麼不吃飯?”
?葉知叢不解:“我沒有不吃飯啊。”
“那你這是什麼,”陸放語氣冷淡,“在我這裡啃草嗎?”
“這些不是草的。”
葉知叢認真糾正,“這個是秋葵、這個是苦菊、這個是……”
陸放看人的視線,仿佛就在看一顆苦菊。
他看着那張乖巧又柔和的臉,頓了片刻,冷淡開口:“有些話,我隻問一遍。”
葉知叢擡頭瞧着他,手裡捧着的沙拉碗襯得他的下巴更尖了,小巧的臉似是還沒巴掌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濕漉漉的,澄澈又純淨。
陸放喉結輕動,“你對我們的關系,是否自願。”
“自願的。”
“你同意我行使作為丈夫的權利。”
“同意的。”
“在你回國之前,你真的沒有見過我。”
“沒有吧。”
呵。
“……好。”
陸放眼睛輕眯起了些,他在人身側坐下,伸手把人手中的碗拿了下去,将李阿姨溫好的粥端過來,擺在了葉知叢面前。
“作為你的丈夫,我有權利和義務,插手你的生活,幹預你不良的飲食習慣。”
葉知叢茫然點頭,還沒意識到陸放是要做什麼。
随即便聽到陸放更為冷淡的聲線,帶着些不容置喙又遊刃有餘的掌控感,語速不疾不徐地命令他:
“現在,把粥喝了。”
“我看着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