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來的韶容先是眨了眨酸澀的眼皮。晨光透過營帳的縫隙,在他眼前投下細碎的光斑。懷裡緊抱的錦被熱得發燙,在這初夏的清晨實在不合時宜。
他保持着面朝營帳的姿勢,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準備起身。
“嘶!”
耳垂一陣刺痛。韶容猛地撫上左耳,觸手是一片異常的腫脹。他驚得瞬間清醒,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
“見鬼了。”他喃喃自語,指尖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耳垂上的異樣。那處不僅腫得發燙,還帶着細微的齒痕,“我昨晚幹什麼了?”
清湯大老爺在上!他明明記得自己隻是和許易歌喝了酒,然後……然後就直接回營帳睡下了啊!
韶容慌忙低頭檢查衣衫。紅蓮紋的勁裝雖然皺得不成樣子,但好歹還好好地穿在身上。腰帶未解,衣襟雖然散亂,卻也沒什麼異常。
可耳朵……
銅鏡!他需要銅鏡!
韶容跌跌撞撞地沖到案幾前,抓起銅鏡一照,頓時如遭雷擊。鏡中清晰映出他紅腫的耳垂,邊緣還帶着清晰的齒印,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銅鏡從指間滑落,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韶容修長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着,指尖懸在半空,不敢再觸碰那處恥辱的痕迹。
他堂堂大虞的兵馬大都督,竟然在睡夢中被人……輕薄了?!
韶容猛地捂住嘴,一陣反胃感直沖喉頭。軍營裡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形象在腦海中走馬燈般閃過,絡腮胡參将、膀大腰圓的校尉、滿身汗臭的馬夫……每一個猜想都讓他渾身發毛。
“嘔——”
潔癖發作的韶大都督終于忍不住幹嘔起來。
帳外傳來士兵們操練的呼喝聲,韶容卻覺得天旋地轉。他顫抖着抓起水囊,近乎自虐般地搓洗着耳垂和脖頸,力道大得幾乎要蹭掉一層皮。皮膚已經泛紅破皮,可那股被侵犯的惡心感卻怎麼也洗不掉。
這一刻,韶容終于切身體會到了那些被輕薄姑娘的感受。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肮髒感,仿佛連血液都被污染了。
他低頭嗅了嗅衣袖,總覺得有陌生人的氣息黏在身上,揮之不去。
“都督?”田柱聽見帳内異響,小心翼翼地掀開帳簾一角,“您沒事吧。”
韶容猛地轉身,眼中迸發的殺氣吓得田柱踉跄後退,險些被帳繩絆倒。将軍素來清冷的聲音此刻帶着駭人的寒意:“昨夜可有人進過本帥營帳?!”
“沒、沒有啊……”田柱結結巴巴地回答,“軍中規矩森嚴,沒人敢擅闖主帥營帳……”
話未說完,眼前黑影一閃。等他回過神來,隻見韶容已經翻身上馬,死死攥着缰繩的指節泛着青白。
“回城!立刻!”
照雪嘶鳴着沖出兵營,揚起一路煙塵。韶容緊咬牙關,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他要回府洗澡。
他要回府洗澡。
他要回府洗澡。
這個執念如此強烈,以至于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沿途将士們驚愕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大都督的照雪如一道雪色閃電劈開長街,馬蹄聲如驚雷炸響,驚得兩側商販慌忙收攤避讓。有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卻被母親一把拽進巷子。誰都認得那襲紅蓮紋勁裝,更認得馬上将軍此刻陰鸷如閻羅的臉色。
韶府後院,老管家正彎腰喂着牆角的大黃狗。“哎喲乖虎子。”他慈愛地撓着狗下巴,“爺爺再去給你割塊肉好不好呀?”
話音未落,一陣熱風撲面。
老管家擡頭,正對上韶容那張陰雲密布的臉。将軍鳳眸赤紅,唇線繃得死緊。
“備水。”韶容聲音嘶啞得可怕,“我要洗澡。”
“诶?诶!”老管家手中肉塊啪嗒落地,驚得黃狗嗚咽着縮回窩裡。
韶容大步穿過回廊,所過之處侍女小厮紛紛避退。他狠狠摔上卧房門,扯開衣領的手都在發抖。
其實他的潔癖本不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