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雨睡得不太好。
錯過了平時入睡的點,她人雖然很困,大腦卻莫名活躍,再加上硯台似乎在她身上嗅到了陌生的氣息,一直在扒拉她,讓身體上的異樣感更加難以忽視,江寒雨整夜都處在某種似睡非睡的狀态之中,還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早上七點,江寒雨被生物鐘叫醒時,整個人的狀态糟糕到了極點,有種睡了還不如沒睡的感覺。
但要繼續補覺,也有些睡不着。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幾分鐘,最終還是選擇起床。
換衣服、洗漱,好歹把自己捯饬得稍微精神了一點,江寒雨才到前面去開店。
說是店鋪,其實江寒雨經營的内容并沒有任何高大上的成分,而是無論城鄉都必不可少的——小賣部。
日用百貨、糧油副食,她這裡都有賣。
如果是在村裡,像江寒雨這樣的内斂的個性,大概很難經營好一間小賣部。因為村人大都喜歡聚集在小賣部交流情報、打牌聊天,社交屬性拉滿。
但城裡不是,江寒雨的店鋪門口連公交車站都沒有,不買東西的人根本不會走進來。
這店之所以還能開得下去,一是因為店鋪開了很多年,附近的街坊鄰裡都會過來照顧,二則是因為這條街上有一所小學。雖然店鋪和小學分别位于一條街的兩端,距離不算近,但還是帶來了一些生意。
老屋是爺爺奶奶留下來的,已經很有年頭了,店鋪的門是那種傳統式樣,需要一塊一塊卸下門闆,關店的時候再一塊塊裝回去。
不乏有人勸江寒雨直接裝個卷簾門,會方便得多,但她從小跟着爺爺奶奶看店,習慣了,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這會兒,江寒雨拆下第一塊門闆,看到站在店鋪外面的人,動作不由一頓。
晨光之中,洛如冰長身玉立,已不知站了多久。好在她今天換了一身運動服,不再滿身精英範兒,看起來倒也沒那麼引人注目。
江寒雨把手中的門闆放好,下意識地左右看看,沒看到洛如冰的車,心下稍安。
要是一輛豪車一直停在她的店外,肯定會有人注意到的——雖然江寒雨完全不懂,也認不出任何車牌,但總有人認得。
這時洛如冰也已走到了她面前,十分自然地笑着招呼,“早上好!今天早餐吃什麼?”
江寒雨一愣,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她指了指路口另一邊的位置,“吃那個。”
那裡擺了一隻巨大的鐵桶,桶上放着剛烤好的、黃澄澄的芝麻燒餅,老闆穿着白色的圍裙、戴着白色的袖套,正站在案闆後面揉面團,動作行雲流水,老闆娘則在為圍在鐵桶旁的顧客裝燒餅。
洛如冰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立刻道,“我去買。”
江寒雨目送她快步走到路口,掃碼付款,買了兩個燒餅回來,還有些回不過神。
她沒怎麼接觸過楚夜這些朋友,但也隐約知道,洛如冰的家世比楚夜還要好,大概在家裡有專門的廚師服務,出去也隻會吃各種高檔飯店,這種路邊攤,她能吃得慣嗎?
但江寒雨習慣了将自己的疑問藏在心底,所以她沒有表示異議,隻是說,“隻吃燒餅太噎了,還得買點喝的,牛奶、豆漿、粥什麼的。”
“在哪裡?我去買。”洛如冰又說。
江寒雨指給她對面的包子店,“我要一杯黑米粥,你看自己想喝什麼吧。”
洛如冰興沖沖地走人行道過街,沒一會兒就帶回了兩杯滾燙的黑米粥。
這時江寒雨也卸下了所有的門闆,正在将一些裝在盒子裡的零食擺到玻璃櫃台上面,聽到她說,“我才發現,這條街原來有那麼多店,而且大部分都是做餐飲的。”
“那邊有一所小學,附近還有做幼托、晚托的。”江寒雨解釋。
洛如冰擠進櫃台裡,将早餐放在桌上,給出自己的評價,“感覺特别有生活氣息,而且這裡的東西好便宜,感覺錢特别耐花。”
江寒雨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楚夜來過這裡幾次,眼底的嫌棄根本遮不住,每次待不到幾分鐘,就催着江寒雨跟她出門。
很難想象,洛如冰能如此自然地接受這一切。
但不論她是在表演,還是心血來潮想要體察民情,想必都隻是一時新鮮。
店裡沒有客人,兩人坐下來吃早餐。
燒餅比洛如冰想的好吃,又香又脆,餅皮上撒了芝麻和糖,裡面則裹着一層層肉餡,餡料略微有些辣,但鮮香開胃,搭配黑米粥剛剛好。
原來江寒雨的生活中還藏着那麼多驚喜。
洛如冰嘴巴裡嚼着燒餅,已經開始惦記下一頓,“你中午吃什麼?”
江寒雨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但不知為何,洛如冰總覺得裡面帶着幾分嗔怪,隻聽她含糊地說,“中午自己做。”
這是個不太明顯的拒絕,洛如冰想,如果自己再追問一句,應該能得到更具體的答案,甚至如果她提出要來蹭飯,江寒雨恐怕也不會拒絕,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暫退一步。
但退這一步是為了進下一步,“那晚上呢?要不要出去吃?”
江寒雨放下了手裡的燒餅,擡頭去看洛如冰。
洛如冰神色自若地與她對視,兩人對視片刻,江寒雨正要開口,洛如冰忽然身體前傾,湊過來親了她一下。
江寒雨眨了眨眼,還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發展。
洛如冰已經喝完最後一口黑米粥,将一次性紙杯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裡,站起身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回頭把備選的店鋪給你,你看看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