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淙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陳苦夏。
并不是陳苦夏所以為的咖啡店。
因為那個時候的他根本沒有看到他。
直到現在,他看着暗光下陳苦夏模糊的眉眼,沉寂已久的記憶洗滌着一切,過往如細雨淋漓,揭開了一切。
“那先前說的第一印象不就作廢了?”
主持人愣住,下意識問道。
“沒有。”宿淙玉側眸看向乖乖坐在舞台第一排的某人,笑道:“他依然是個傻子,這一點從沒說錯。”
“不過,也是個口是心非、愛耍流氓的家夥。”
——START——
火災之後,宿淙玉徹底成了孤兒。一夜之間,戶口本上隻剩下他一個人。
第二日的日光仍然熱烈,耀眼到如焰火死死扼住他的咽喉,無法喘息。
宿淙玉低垂着頭來到醫院,單薄的身上是沒來得及更換的衣物,肮髒、破碎,和他的靈魂一樣。
他無神的來到停屍間,呆愣的站在門口,透過窗戶看着曾經親密無間的親人就這麼冷冰冰的被白布蓋着。
他試圖伸出的手被醫生阻止,“别看了,火災幾乎讓他們的身子沒有一處是好的,臉部燒傷更是嚴重。”
醫生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可憐的目光掃視着宿淙玉的全身,而後重重歎了口氣。
“命運不公啊。”
短短幾個字,概括了宿淙玉接下來的人生。
醫生有些看不下去,宿淙玉本就細瘦,白皙的肌膚此刻更無血色,幹涸的薄唇皲裂,滲出些血絲,整個人落魄的倚靠在牆邊。
“孩子,能幫我去這個地方看看一位阿婆嗎?她是我母親,我最近忙不過來,很少有時間去看她了。”
托詞,但宿淙玉不想掃興,也知道醫生的好意。
于是,他伸出手接下了紙條。
漁梁街24号。
而陳苦夏,就生活在這條老街。
隻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就有些令人尴尬。
阿婆是個很溫柔的人,雖然得了阿爾茲海默症,但也不難從她的言語動作來猜測,她曾是一位學者。
漁梁街有着百年曆史,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是上了年數的老人。街道雖破舊,卻很是幹淨。夏日的風不像往常燥熱,空氣裡時不時傳來簌簌聲,靜谧美好。
宿淙玉起伏的心髒在這一刻得到撫慰。
阿婆很歡迎他的到來,提及她兒子時,眉眼更是笑得眯成縫。她急忙将他迎進門,墨香充斥着老舊的屋子,許多罕見的古籍都被整齊的擺放在書架上。
“喜歡就随便拿一本走吧。”
阿婆倒了杯水,随後坐在沙發上 ,語氣柔和。
宿淙玉本想拒絕,可還未開口卻被阿婆急忙打斷,“哦對這些書你們這個年齡應該都不愛看,不過樓上還有一些,比如《浮生六記》,你可以上去看看。”
“好,謝謝阿婆。”
二樓沒有開燈,甚至所有的窗戶都被緊緊拉上。
宿淙玉以為是阿婆故意為之,便隻好借着手機手電筒微弱的亮光摸索着前進。
“誰?”
突兀的低沉男聲乍然響起,讓宿淙玉渾身一顫,胳膊猛然打到書櫃一角,痛麻感燒及全身,手機“啪嗒”一聲,垂直落地。
“嘶——”宿淙玉倒吸一口冷氣,蹙着眉蹲下身,“我是阿婆喊來拿《浮生六記》的。”
痛感讓宿淙玉的大腦有些發蒙,他徑直起身,試圖朝着聲音的來源走去,卻忽視了輕微的踏闆聲。
二人就這麼直接撞在一起,堅硬的胸膛撞得宿淙玉連連後退,眼淚硬生生被逼出來。
可還沒完,男人動作僵硬的很,慌張走至他身前,低頭欲賠禮道歉,可黑暗卻讓他不小心絆住宿淙玉後退的雙腳。
突然失去平衡的宿淙玉急忙扯住男人的衣袖,卻沒想到也将他帶倒了地。
不過他還算好心,主動當了肉盾。
宿淙玉雙手緊緊攥住男人的肩膀,整個身子幾乎緊貼住了他的胸膛,纖細的腰肢被男人護在手中。
他吃痛起身,手電筒微弱的光打在男人硬朗的眉眼處,他斂着眸,靜靜注視着宿淙玉。
“你沒事吧?”
他開口,微蹙着眉,感受到手心處的柔軟,下意識開口:“太瘦了。”
“啪”——
安靜的二樓響起微弱的巴掌聲。
宿淙玉羞赧着臉,氣憤的不行,但他也不願惹事,隻是輕輕掃過男人的臉龐。
“流氓。”
他咬着牙,隐忍着不滿,低聲忿忿道。
男人仿佛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整個人呆愣住,趁這個間隙,宿淙玉連忙掙脫起身,拿起手機,随手從書櫃拿出一本書後落荒而逃。